“你在区别对待我。”
房间里陷入一阵空旷的寂静,风雨欲来的寂静。
燕衔川不承认自己有精神问题,她对“正常”的坚持已经到达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背后的原因鹿鸣秋不得而知,但她知道,如果不把这件事翻过,现如今刚好维持的平衡将被立刻打破。
一个普通人是不会被其他人区别对待的。
就像是走在通往悬崖的分岔路口上,她必须选择正确的一条。
“我以为你不喜欢虚假的客套。”鹿鸣秋说。
“我是不喜欢,很麻烦。”燕衔川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但不喜欢不代表我不需要。”
“是我的问题。”鹿鸣秋心领神会,对着她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换好衣服了,我们就下楼吧,你的酒还在等着你。”
她的脸仍是那张毫无特色的、平平无奇的、毫无存在感的大众脸,有着在路上哪怕擦肩而过一百次也不会让人记住的本事。
可她微微笑起来,眼眸弯起,嘴角上扬,这张脸就像是忽然被加了一层柔光。
美是不被定义的,而鹿鸣秋就是美。
燕衔川心满意足,她扯了扯身上丑丑的衣服,“联系上那个阿特莫尔了吗?我想早点儿回去,把它换掉。”
“他马上到,再坚持一会儿好吗?”鹿鸣秋有些歉疚又怜惜地说,“你想不想吃薯条,买点儿薯条,我们边吃边等,好不好?”
演员,这就是演员的专业素养。
燕衔川知道她在演,鹿鸣秋知道对方知道她在演,但无所谓,她只要结果。
何况鹿鸣秋的神态语气都毫无破绽,宛若天生如此。
“好呀。”燕衔川就很高兴似的,比三岁的小孩儿还要好哄,“我喜欢吃薯条。”
她快快乐乐地下楼,快快乐乐地坐到吧台前面。
玻璃桌面恢复光洁,地上一丝血迹也没有,人群在舞池里狂欢,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的酒。”调酒师将装满酒液的高脚杯推过来,冰块在杯中碰撞,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一份小食拼盘。”鹿鸣秋说。
“没问题。”调酒师对后厨吆喝了一声。
油炸食品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魔力,能让吃的人感到莫名的快乐与轻松。
“你不吃吗?”燕衔川把沾上番茄酱的薯条放进嘴里。
“你吃吧,我不吃。”鹿鸣秋温柔地说。
燕衔川:为什么有种被当成小孩儿哄的既视感?
她正欲琢磨一番,旁边就站了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经典的欧美长相,皮肤冷白,说话的语气很爽朗,“总算见面了,我就是阿特莫尔。”
“去房间说。”
还是六号房。
阿特莫尔单手插兜,“我收费很贵的。”
“价格不是问题,只要你能完成任务,不出差错。”鹿鸣秋说,“带两个人进入华伦大厦。”
“你猜怎么,我认识一个朋友,正好住在那儿,不过她不太好说话,我可以问问。不过有一点要提前说明,”阿特莫尔竖起一只手,“她的费用你们得另出。”
燕衔川端着没吃完的小食,坐在一旁乖乖吃东西,看鹿鸣秋眼都不眨一下就同意了。
一看就不会讲价。
阿特莫尔的朋友叫哈珀,是个性偶。从事一些出卖身体换取信用点的工作,当然也不止这些。
有的性偶就住在自己的工作间里,背负着高额债务,而有的,就像哈珀,她住在华伦大厦。
通讯的全息投影让她如同真人一般出现在几人面前。
哈珀穿着黑色的皮衣,一只脚踩在椅子上,高跟鞋尖下陷,正在给自己戴腿环,头也不抬。
“有事儿快说,我还有生意要做。”
她的嗓音比最烈的酒还要醇厚醉人。
两个人看起来很熟络,阿特莫尔摊了摊手,“我就是来给你介绍生意的,带人进华伦,就这么简单。”
涂着红色指甲的手在搭扣上停下,哈珀直起身望过来,燕衔川才看到她的正脸,这是一个如玫瑰般鲜妍带刺的女人。
“大厦最近戒严,保安看得很紧,每次进出都要过遍安检。”哈珀的目光落到两人身上,哼笑一声,“一看就是有特殊情况,这时候你让我带人进去?”
“知道我为什么活这么久吗?”哈珀眼神嘲弄,“因为不该碰的事儿我从来不碰。”
“挂了。”
场面再度陷入安静,只有燕衔川吃东西的声音。
“放心,放心,保证能成。”阿特莫尔尴尬地笑了几声,又是一个电话过去,“钱你都不要了!这单干完够你三个月收入!”
哈珀的声音透出清清白白地嘲讽:“我要钱,更要命,你不要命别带上我。”
“别挂!你问都不问就拒绝,好歹也听听到底是什么理由吧。”阿特莫尔连声说道。
“好啊,那你说说,什么理由?”哈珀嗤笑一声。
“这个嘛……你等一会儿。”阿特莫尔轻咳一声,“她想问问你们要进大厦干嘛。”
“找一个人。”鹿鸣秋说。“具体的最好见面再聊,网上说不太安全。”
“酬劳方面不必担心,我会给出大家都满意的报酬。”
“有没有危险?”阿特莫尔问。
“你们只需要带我们进去就好,剩下什么都不用做。”
“我考虑一下。”哈珀说,“明早给你答复。”
加了联系号,两个人从酒吧离开,回到安全屋,点了份夜宵。
燕衔川穿着换好的家居服坐到沙发上,慢吞吞地说:“你说见面聊是不是为了方便控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