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怕鬼的李太原一路胆战心惊来到此地,半条命差点吓没, 此刻见到林玥婷躺在地上被人威胁, 心中怒意盖过了恐惧, 喝道:“尔等安敢!”
“我,我有什么不敢的?”见到那五道鬼影,周平再也不复先前嚣张,浑身都打起摆子,颤巍巍道:“你们仙门子弟,一个个眼高于顶,还不是一群只会无能狂吠的饭桶?现在鬼物就在眼前,你们还不赶紧为民除害,更待何时?”
张一松看的目瞪欲裂。他背负杨逸生死之托,急着救人,本身却不是个能言善辩,花花肠子特别多的人,此刻见到林玥婷这般,心中大急,脱口而出道:“我已知你们所作所为,今日为民除害,也是诛杀尔等丧尽天良之辈,还不束手就擒,饶你全尸!”
此言一出,李太原和陈书道同时色变。这些亡命之徒自知生路无门,这才敢劫掠仙门子弟博一个出路。张一松此言正是将这生路堵死,周平等人难保不会做出杀人撕票的事来。
果然那周平面露狠色,道:“若我活不成,你们也别想好过!”
正要手起刀落斩下林玥婷首级,只听噗呲一声响,周平双手顿住,低头看去,心脏处有一只纤纤玉手伸了出来。那只手,他曾把玩过无数次,最是熟悉。如今洁白如玉的肌肤上,布满血液,正握着一个仍在跳动的,属于自己的心脏。
周平不可思议的转头,对上小妾僵硬满是泪水的脸。那张脸满是挣扎与痛苦,嘴角却挂上极不协调的狞笑。
“你已经没用了。”
纤手一捏,心脏爆裂,周平缓缓倒下。这一幕发生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连五个厉鬼都僵在原地。
众人眼前一花,那小妾已经抄起地上昏迷的林玥婷,飞身跃起遁逃而去。
“妖女,哪里跑!”张一松当即祭出飞舟紧追不舍。
陈书道和李太原修为皆没有张一松高,情知追之不上,便将目光落在眼前众人身上。大势已去,周平一众爪牙如鸟兽散,可他们哪里跑得过五只厉鬼。一时间厉鬼撕咬皮肉之声不绝于耳。
陈书道于心不忍,别过脸去。李太原亦是从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内心冲击极大。
突然,一只手死死拉住陈书道衣摆,他低头看去,竟是半个身子都被厉鬼撕碎,失去了心脏的周平。
似是回光返照,又似不甘就这样死去,周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说出了四个字:“太行山市……”
四字说完,周平彻底死绝,再无声息。
陈书道幽幽一叹:“为虎作伥,终为虎灭。周平虽已伏诛,然魔修尚未落网,恐怕他刚刚所说的太行山市,便是那魔修栖居之地。此地种种,已非我们几个入室弟子能够涉猎,理应通知宗门。”
说罢,他拿出一杆小巧毛笔,凭空书写了一行字。落笔完成,那几个字便化作金光飞天而去,正是一手凭空传讯的法术。
李太原看的啧啧称奇,随后问道:“师兄,你可曾看见杨逸和程师兄?”
陈书道摇了摇头,李太原当即色变。那程平光与杨逸有仇,若是后者落单,很可能为此人所害。刚刚他一心去救林玥婷,倒是忽略了杨逸。
陈书道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想到了李太原的心思,立刻与他去寻两人下落。
沈莫笑徐徐步出白河村,任白河村民哭喊哀嚎连成一片,面色不改。
面前白河,身后火海,她仰望河上那四道万古长存的光柱,扔掉手中火把。
今夜的风似乎格外大,火势蔓延成灾,转眼吞没这方富裕的村落。阴云聚而不散,天际时有雷鸣闪耀,却始终不见大雨降临,仿佛老天爷都在垂怜那五个惨死的鬼魂。
沈莫笑立于风中,待身后哭喊声渐渐稀薄,方才对着白河拜了三拜。起身时,看见五道鬼影正悬浮在她面前。
此时此刻,五只厉鬼不复从前凶厉,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那是五位姿容平平的女子,穿着粗布麻衣,不施粉黛,腹部高高隆起,还保持着生前的装扮。
沈莫笑若有所感,看向五道向她投来善意的目光,微微颔首,道:“尘归尘,土归土。你们既然心愿已了,必是大仇已报。我一把火烧了白河村,此后再无囚禁你们的牢笼。今生虽苦,亦有来生可盼。不如归去。”
五女先是朝着她一拜,这才回道:“我等遭人拐卖至此,几次生下胎儿为人所害,不忍受辱,投河自尽。直至身死后,得阵灵相助,手刃仇人。早已看破红尘,立下宏愿,此生不入轮回,自愿入阵为阵灵护法,做正义事,惩不义人。恩公可否告知姓名,我等愿为恩公祈福。”
沈莫笑神色讶然,未曾想过会有如此好事。帮五鬼平复怨气,是任务所需,亦是出于本心,更是她有意做给残月看,企图以此修复和那小狐狸的关系。
五女既有如此机遇成为大阵守护者,得她们的祈福,必是一件天大好事。若是平日她当然不会拒绝。然而此时此刻,沈莫笑心中无悲亦无喜,透过五鬼缥缈魂影,看向那屹立万年岁月的瑞象回春阵,似也从那大阵中,感受到先贤仁善刚正之意。
身死道消又如何,万古无名又如何?依旧有无数后辈瞻仰大阵风采,依旧有这阵灵抱守先贤遗志不改初心。先贤虽已不在,又何尝不是以另一种形式永生?
胸中似有怅然,似有敬佩,又似有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蓬勃生长。
半晌后,她才微微一笑,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我辈修者,行侠义事,做本心人,何有恩惠?只盼再见之时,五位也可修行有成,恪守此时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