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了下来。
村子里又一次起了缥缈的雾气。
那个聒噪的、一直感慨冯秀才痴情的修者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不傻,梅娘的态度,她身上的伤痕,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某些事情——
年轻漂亮的老板娘寡妇,在闭塞的村庄里,觊觎的人接二连三,而偏偏丈夫委托照顾她的人是个懦弱的软骨头,梅娘这些日子遭遇了什么,从他们的对话间就可窥一斑。
如若不是知道了梅娘不是凶手,依照梅娘眼眸里表现出来的恨意,宋珺瑜是真的有些怀疑是梅娘想办法杀了这群畜生。
但如若不是梅娘,又是谁会下的手?
难道真有行侠仗义之人看不惯这些事,帮梅娘报仇……
这村里说大不大,但却有几百常住人口,如若没有线索,要在其中找出凶手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天渐渐暗了下来。
外头的打更声又响了起来,更夫李老头粗哑的声音飘荡在街道上,渐渐走远。
脑子里似乎塞了一团乱麻,宋珺瑜努力回想着村子里见过的人,以及那两人的死状,似乎只差一点点,便能找到那根线头,理清楚一切——
但宋珺瑜怎么想,都觉得似乎差了点什么。
一旁的姬婵低垂着头,破天荒的,她没有闭目打坐,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微微皱眉,视线时不时落在一旁的宋珺瑜身上。
“小婵,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在姬婵又一次看过来的时候,宋珺瑜忍不住出声询问。
姬婵深深地看了宋珺瑜一眼,摇了摇头。
宋珺瑜觉得姬婵也是在思索着案情,并没有往心中去。
她心中计算着时间,丑时的时候,果不其然,又没听到李老头打更的声音。
前一日晚上,李老头这个时间段,是去做了什么事情?
那时候的梅娘,又该多么的恐惧无助……
宋珺瑜越想,便愈发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
她仔细留意着外头的动静,果然之后,李老头的声音再没有响起。
李老头应当就是死在了丑时左右。
明明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知道李老头死的消息,宋珺瑜还是松了口气,只觉大快人心……
之后这晚,李老头的声音再没有响起过。
难熬的夜晚再次过去。
随着朝阳升起,宋珺瑜仍是和前一日一样,薄雾刚刚散去,便拉着姬婵出了房门。
她这一日不想再留意梅娘,看到这个可怜的女人,宋珺瑜便觉得心疼。
这吃人的世道里,女子活着,有太多的不易。
宋珺瑜蹲在了冯秀才的院子门口。
冯秀才门口上多了一张告示,写着身体不适,这几日不开私塾。
显然冯秀才是预感到了什么,躲了起来。
但他的房子在村中央,没多久村子里便又发现了李老头的尸体,村民们纷纷跑过去看热闹,许多人都经过了冯秀才门前。
听着屋外的响动,紧闭起来的院门裂开了一条缝,冯秀才还是没忍住走了出来。
当听到死去的人是李老头之后,冯秀才苍白的脸色明显更白了一些。
他跌跌撞撞抵达发现尸体的地点,透过人群看过去,目光落在李老头的尸体上,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忽地瞪大了眼。
宋珺瑜顺着冯秀才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一个绣着兰竹的半旧荷包。
冯秀才却似乎发现了什么,瞪大眼,又一次去了梅娘的茶铺。
梅娘今日并没有开店。
冯秀才却似是疯了一般不管不顾,不停地敲击着茶铺的房门。
他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梅娘不得不打开了茶铺的大门。
明明只有一晚,此时梅娘的整个状态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她换下了之前的粗布衣裳,穿上了一身新袄子,死水一般的眼眸似乎也活了过来——
“是你杀的!”
冯秀才瞪大眼,咬牙切齿看着梅娘,压低了声音:“我看到了,李老头身上有你绣的香囊,当年你一人送了个香囊给我和李大哥,我一直记得样式……”
冯秀才看起来极为激动,梅娘却整个人无比平静。
她垂眸看着他,仿若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眼眸里甚至渗出了一点笑意。
“窝囊废!”
梅娘轻飘飘一个眼神扫过去,重新关上了房门。
“梅娘!”冯秀才眼神变换,咬牙切齿地站在房门口,对着房门压低了声音:“收手吧!我不会告发你的……”
里头的梅娘却没有再理他。
冯秀才似乎被梅娘的态度刺激到,在门口飞快地踱着步,仿若热锅上的蚂蚁。
那几个梅娘一直施舍的流浪汉过来,看到他这模样,坐在一旁盯着他笑,其中一个似是百无聊赖玩着蜘蛛丝的瘸腿疤脸流浪汉更是笑得咳嗽了起来——
“滚滚滚!臭叫花子!”冯秀才恼羞成怒,怒斥出声。
似乎想到了什么,冯秀才忽而转头回到了家里。
宋珺瑜跟着他,看他准备了砍刀,绳索等物放在身上,俨然觉得梅娘就是凶手,似乎准备晚上去制止梅娘。
面对其余壮汉的时候畏畏缩缩,当猜到梅娘可能是凶手之后,倒是准备重拳出击……
冯秀才简直恶心透了!
可想而知,冯秀才鼓足勇气,这晚带着这些东西去寻梅娘,之后就成了另外一位死者。
宋珺瑜不想再盯着必死的冯秀才瞧,转头去寻最后一位遇害者:猎户孙大牛。
猎户孙大牛常年进山狩猎,直到这天才回来。
宋珺瑜原本有些纳闷凶手为何中间隔了一日,七月初六才杀孙大牛,见到孙大牛的体格之后却是突然明白了过来:孙大牛体格庞大,一看便是一身蛮力,杀死他似乎并不容易,自然要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