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慌忙给姬婵擦拭，冷不防一只手却握住了宋珺瑜的手腕——
“师父，我伤口疼。”
迎着宋珺瑜朦胧的泪眼，不知何时，姬婵已经睁开了眼，她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宋珺瑜，嘴里撒娇似地喊着疼，一双眼却是一如往日，含笑静谧，宛若深潭。
姬婵握着宋珺瑜手的力道极轻，宋珺瑜一挣脱便能挣脱开，然而这一刹宋珺瑜并不想松开——
手腕上的触感清醒地提醒着她：这一切并不是梦，姬婵真的醒来了！
她呆呆地望着姬婵，唇角扯了扯，想要露出一个笑，然而眼泪却不受控制，又一次滚滚流了下来。
“你……你哪里疼？”
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宋珺瑜匆忙别过了脸，拿起了止疼的药，抽抽噎噎小声道：“你知道的，有些伤口我能给你上止疼的药，但有些……”
宋珺瑜不敢对上姬婵的视线，怕看到姬婵眼底的失望，视线又落到了姬婵心口那道诡谲的伤口上：“……我暂且还找不到治疗的办法。”
“——这里。”
姬婵看着宋珺瑜，笑着摇了摇头，却是翻过了身，露出了后背一条横跨了大半个背的伤口。
那道伤是最简单的皮肉伤，一般修者并不惧怕这等程度的疼痛，宋珺瑜便也没上药，想着依照姬婵的恢复能力没多久便会好，却没想到姬婵会喊起了疼。
宋珺瑜如今只想用尽一切对姬婵好，听到姬婵喊疼也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姬婵再怎样也是娇娇的女孩子，她如今灵力暴动，躯体无比虚弱，感到难受也是情有可原。
宋珺瑜吸了吸鼻子，上前给姬婵小心地上好了药。
当药粉撒上伤口的那一刹，前方的姬婵却是不知为何，小声笑了起来。
“你怎么了？”宋珺瑜手一顿，困惑问出了声。
“没什么，”姬婵还是低低地笑，明明她身受重伤，声音听起来却极为愉悦：“我只是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时候。”
“这么多年过去了，”姬婵小声开口：“师父还是一样，从没变过……”
“真好！”
姬婵很少有这般直白表达情绪的时候，一直以来，似乎都是宋珺瑜表达观点，而她一直听着。
是预感到身体撑不住了，所以小婵开始胡言乱语了吗？
宋珺瑜从没想过姬婵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觉得满足，眼眶忍不住又染上了泪意。
“我才觉得我运气好，”宋珺瑜觉得自己此时必须立起来，让姬婵不再胡思乱想，强行压下心头的酸软：“遇到了你这么懂事能干的徒弟。”
说着，宋珺瑜又咬牙道：“小婵，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若是她之后还是对姬婵的那道伤口一筹莫展，宋珺瑜甚至已经决定带着姬婵外出寻医，要么去医谷找晋默求助，甚至她可以去往菩提塔跪求佛子，听说佛子对天底下的兵器都有研究……
“我自是相信师父的。”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姬婵的声音放得很低：“师父已经治好我很多次了……”
宋珺瑜没有接话。
姬婵很少受伤，宋珺瑜加起来也没治过姬婵几次。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姬婵看似淡漠，却似乎记得宋珺瑜的点滴恩情，然而就是这件事让宋珺瑜极为内疚：宋珺瑜等待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反省自己，姬婵这些年付出的，比她多多了！
宋珺瑜很快就上好了药，小心扶着姬婵翻过了身，本想再找找那道伤口的治疗方法，却是瞪大了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姬婵胸口那道致命的伤口看上去突然没那么狰狞，上面萦绕着的古怪气息也消散了许多。
难道是之前实验的药现在才起效果？
……
宋珺瑜瞪大了眼。
姬婵却似乎没看出她的惊诧，眼眸微垂，拉了拉宋珺瑜的衣袖，小声开口：“师父，我有点困了，你守着我睡好不好？”
虚弱的姬婵似乎格外爱撒娇，宋珺瑜此时看着病怏怏的美人，哪还记得之前在出关之前想好的要避开姬婵的心思？
听到姬婵虚弱的声线，宋珺瑜立即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你睡去便是，我会一直在旁边守着你……”
姬婵定定地看了宋珺瑜一眼，轻“嗯”出声，却是伸出手来，一点点十指相扣和宋珺瑜的手握在了一起。
姬婵这才放下心来，似乎极为疲累，闭上了眼，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宋珺瑜听着姬婵均匀的呼吸，此时才松懈下来，尽情释放着眼眸里的心疼。
姬婵看似强大，实则极为清瘦，睡在寒玉床上只有小小的一只，白发披散在她腰下，衬着她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宛若琉璃娃娃一般易碎。
宋珺瑜到了这一刹那才深深地理解了姬婵：之前她昏睡着的三十年里，姬婵说不定也是这种心情，难怪当时有段时间姬婵要和她闹别扭。
回想起和姬婵之间的所有事情，宋珺瑜越想越觉得心酸，从没想过她会这么心疼一个人，忍不住握紧了姬婵的手。
而被宋珺瑜心疼着的姬婵，此时陷入了无尽的跌沓梦境之中，回顾着她颠沛流离的一生。
*
姬婵这段时间去了很多地方。
她的假死计划成了真，在伏魔联盟攻入魔宫之中，她按照自己最后安排好的一切，用一具含了她五分神魂的傀儡，欺骗了天下所有人。
在傀儡死后，魔宫崩塌的一切只是她设置好的阵法，真正的魔宫已经早就被她沉入了地底。
她的功法举世罕见，世上已经没什么人是她的对手，按理说大部分法器都无法真正伤到她，她却没想到，季阳那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匕首，竟通过傀儡伤到了她原本的躯体，打破了她体内的灵力桎梏，让她想起了关于自己的许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