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筷吧,不必再等。”
南世恒的声音隔着屏风,似乎有些犹豫:“爷爷……”
“一个早不在族谱里的小丫头片子,叫她来家里吃饭已是赏她脸面。”
老者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半点情绪,像只是一个上位者,在缓缓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老三家的,若不是你们苦苦恳请,我也不会同意让那种人进我南宅的大门。这次的事情,她要是办得不妥当,便一辈子也别想回南家的族谱了。”
“呵。”
一声轻笑从拐角处传来,谁都没发觉,一道身影居然无声地立在那儿。
只见一个女人缓缓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春寒料峭,虽是晚春时分,夜里仍有些冷。
女人一身纯手工定制的纯白修身礼服,领口做了低胸,半包住圆润的雪团。贴身的束腰展现出完美的腰臀比,裙摆在正中开了叉,行动间,若隐若现的腿部线条妩媚又勾人。
如墨的卷发烫成复古港风,搭配一抹艳丽的正红口红,眼线在眼尾挑起弧度,如一个睥睨天下的女王一般。
气场全开。
她虽是勾着唇,眼里却满是嘲讽和不屑。
南世谭差点没忍住,当场就想吹个口哨。
这也太有气势了。
这样的美人,他见过不应该会忘才是。
怎么从前在宅子里,对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每回都和南枝错开了么。
“你笑什么。”老者拄着手拐,淡淡开口。
南枝慵懒地站在那儿,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
“我笑你们,还拿着建国前那一套观念当传家宝呢。”
“放肆!”
老者猛地拄着拐,用力砸在地面。
“没点廉耻心的丫头,南家几辈子出了你这么个孽障,真是家门不幸!你居然还敢在这撒野?”
南枝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仰起头。
“廉耻心?我看这个词该拿来问问你们吧?好好的,干嘛要把一个赶出去的丫头叫回来?莫不是这丫头身上,还有什么油水可捞?”
南枝轻笑一声,“还有啊老头,都21世纪了,就别搞什么家规族谱那一套陈旧的了。时代早就变了,靠这些东西,已经立不住什么规矩体统了。”
牛批。
这种话,尤其是小辈这一桌,早就想说了,偏大家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的。
要他们说,这每周都得定时定点的回来,吃这个“食不言”的饭,真是没意思透了。
时不时被点了名,还得提心吊胆的回话。
一个弄不好,家里还给你包办个婚姻——譬如南枝;譬如包办两次都没成功,所以至今还单身不许结婚的南世恒。
谁被选上那都是倒霉催的。
南世谭默默比了个赞。
谁承想那小妹妹竟看见了,还冲他笑了笑。
乖乖,这杀伤力有点大了。
主桌上几个老头老太似乎气极了,个个招呼着手里的拐,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这里是饭厅还是公堂。
好像下一秒就有人跑出来喊一声“威武”。
南世谭趁乱和边上的弟弟咬耳朵:“哎,你和这妹妹熟不?以前我怎么老没碰见过她?”
弟弟歪头:“没道理啊,你俩以前还在一张桌上吃好几回饭呢。”
南世谭大惊:“什么?!怎么可能?”
弟弟懵然:“没错啊,六姐姐以前就坐你边上呢。”
南世谭绞尽脑汁回忆了一下,更加大惊。
你说谁?
从前那个坐在他边上低着头不说话的眼镜妹?!
是眼前这个霸气御姐??
南世谭不由得喃喃:“时代真是变了。”
前头一片混乱之后,终于在南世恒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让老人家们都暂时恢复了平静。
三房——也就是南枝的亲爷爷奶奶,颇为“慈爱”地招了招手,叫南枝过去吃饭。
南枝看着那个位置,眉头一挑。
一个单拎出来的小方桌,边上配了个小凳子。
这是要给她下规矩了。
曾经倒是听说过,旧社会的人会给新过门的媳妇立一立规矩,没想到,都这个年代了,还有给自家孙女立规矩的。
这一家子封建糟粕也是够好笑的了。
南枝眼神微转,从中年那一席上挨个扫过,继而一沉。
没有她的父母。
她抬眸看向南世恒,对方微微垂下眼,露出一个有些歉意的表情。
南枝不由得蹙眉:“我母亲呢?”
三房老太太笑了笑:“你母亲身体不大好,你父亲陪着她在养病呢。好孩子,等吃了饭再去瞧她们也不迟的。”
“不必了,我本就没打算和你们一道吃饭,今天来,是要接我父母走的。”南枝微微抬起下巴,像个高傲的小孔雀,“我母亲人在哪儿?”
“不像话!”
三房老爷子怒气冲冲,将筷子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站直了身子盯着南枝,阴恻恻道:“小丫头,别给脸不要脸,谁给你的底气,敢在南家本宅里头这样放肆?”
“我给的,怎样?”
另一道女声响起,高跟鞋的声音径直在空旷的屋内响起。
这回进来的,甚至连鞋子都不脱了。
众人回过身望去,来人一袭黑色礼裙,和南枝像一对黑白双煞似的。
女人缓缓走到南枝身侧,将手轻轻搭在南枝腰间。
掌心微微灼热的温度,隔着衣物轻轻触上肌肤,像是在说,有我在呢。
南枝偏过头,看向郗真仪。
这女人在她面前时,总像个缺根筋的傻子。
但只要面对其他人,郗真仪就会成为护在南枝身前的一面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