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笑吟吟看着南枝,即便是点破了她的身份,也不见恼怒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出现。
南枝抬眸,定定看过去。
“为何找我来此?”
“这就要说到第二个故事了,不过,这个故事并不适合告诉现在的上仙,时机到了,上仙自然会知晓。”
第二个故事?
南枝不由得皱眉。
自她进入太初图,对方便一直藏着掖着,隔一会儿才给一点信息。说是愚弄她,却也不见然,反倒像是要她帮忙办什么事情,可这样的态度,实在恼人。
没等她开口,老人家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又一次抢在前头解释道:
“并非老身有意隐瞒。”她微微张嘴,伸手往里头指了指,一道暗金符咒显了显,看得南枝几人一愣。
“这是?”
老人家笑道:“老身不过一缕残魂,游荡于此,也受制于此。”
南枝一愣,很快问了下一个问题:“不知,该如何称呼?”
这回轮到谭灵朝愣了一下:“你、你竟不知,云莲仙子么?!”
即便是夺舍,总该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吧?
要不怎么能连震世的云莲上仙都不晓得呢?
“你该不会是——”
话音未落,一旁一直安静不动的白珠怜轻声开口打断:
“请问云莲仙子,可知晓我师姐现在何处?”
见话题到了从嫦身上,谭灵朝立刻抖擞,将方才的疑惑全然抛诸脑后。
“是啊,云莲师尊,我和这位小师妹,是同从嫦一道进来的。来时走散了,师尊既然能寻得小师妹,应该也能感应到从嫦吧?”
云莲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不再笑了。
“方才老身说的那个故事,几位可听明白了?”
谭灵朝懵然点了点头。
云莲又叹:“小友啊。”
她又转向南枝,问:“上仙呢?”
南枝倒是有些想法,但还有点不确定。
前几次做梦时,别语荷只会反复要她死于从嫦之手。
刚才云莲所述的天剑门的传说里,提到的又是“骨”。
如此看来,想完成传承,那具身体里的魂魄究竟是谁,并不重要。
云莲身为天剑门之人,能舍命让别语荷继承这个“骨”,想来是不愿看见门派传承断绝的。
而她是被强行拉进太初的。
霎时间,一个念头闪过南枝脑海,如雷电窜过,平地起惊雷。
她缓缓看向谭灵朝,颤着唇问:“别语荷的身体放哪儿了?”
“在师姐的乾坤戒里。”白珠怜脸色也猛地一变,虽还是乖巧的模样,眼底却有惊涛骇浪。
云莲不动声色瞥她一眼。
“所以,让我进到太初图的,并不是你,而是……别语荷?”
云莲眉心一展,似笑又似愁:“是啊。”
她唇角闪过一抹暗金色。
“我先前说,太初图内住着三十二代掌门人,是也,非也。想来诸位也知道,太初图虽为幻境,也是我天剑门初代掌门人所创阵法。既是阵法,自然也会有损耗,需要用一定的灵力来修补、维持。”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似乎在感知什么,而后又缓缓往下说道:
“维持此阵的灵力来源,便是神魂。”
身旁有倒吸气传来,是谭灵朝。
南枝忍不住偏了偏头,余光瞄见白珠怜散在脸颊旁的乌发,看不清表情。
云莲:“初代掌门在分了半阙骨给弟子后,偶然入梦,醒来后,像是预知了未来似的,创下此阵,封于画卷之中。不久后,那名弟子夺走了另外半阙骨。通俗的说,和夺舍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没了躯体的神魂,本该消散世间。太初图便是此时,才展露出它的用处来。”
一个寄放魂魄的幻境。
同时也在不停吞噬。
“所以,正如上仙猜的那般,那副骨里是谁的神魂,其实并不重要。谁拿到了骨,谁便是天剑门的掌门,世间第一人。”
眼下,那副骨在从嫦的乾坤戒里。
白珠怜近乎战栗,颤着声开口:“那,师姐此时……”
云莲眼神落在她身上,“应当是在我徒儿那里。”
闻言,白珠怜像是被人抽散了力气,身子一抖,歪斜了几分。
“但,别语荷并不能让从嫦继承那副骨,是吗?”
南枝忽然开口。
白珠怜扭头看去。
第二次对视。
南枝在白珠怜的眼神里看见了欲望。
她在渴求力量。
和在天剑山小草屋里的眼神不同,那时候的白珠怜会柔柔弱弱地靠向南枝,眼神深而沉,带着勾人的媚。
现在的眼神里,是直白又赤.裸。
比起之前重逢时的漠然,好像又有些不同。
像是突然扯开了那层谎言,直勾勾的告诉你。
她也不过是在利用你。
为了灵力,为了生存。
眼下,南枝对白珠怜来说,若还有几分用处的话。
大抵就是因为云莲的态度。
“上仙猜的没错。”云莲忽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视,“故事里说过,这副骨是仙骨,而那个凡人是受到仙人点拨,练了一身本事后,才继承了半阙。”
“放在我门派么,弟子须得修炼到一定境界,方不会被那副骨反噬了。”
说到这儿,她又淡淡扫了一眼白珠怜。
南枝忍不住发问:“别语荷恨过你吗?”
云莲头一回露出恍惚之色。
躲在笑容后的眼神似乎不由自主飘向了池塘菡萏。
“不曾。”
她的语气很轻,仿佛忆起旧事,悠长又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