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你乖乖在家陪外婆,我十四天过后再来接你。”何千舟知道自己必须将阿行交还给白鹿镇魏老太,毕竟阿行不是猫也不是狗,她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何千舟明明心里很想要阿行一直留在身边,理智却告诉她绝不可以这样自私。
阿行外婆去年雇镇上的泥瓦匠重新修缮了老屋,一扇铁门,一间平房,一所院落。
“白小姐,你快进来坐坐。”魏老太对何千舟的到来表现得很是欢迎,忙里忙外地沏茶倒水洗水果。
“阿婆,阿行的手……”何千舟总觉得还是要当面和魏老太正式交代一下当时所处的境况
“哎呀,小孩子摔摔打打,磕磕碰碰是常事,你提它做什么?”魏老太爽利地打断了何千周的道歉。
“老姐姐,我们家夫人的一点点心意,您千万别客气。”钟叔将一个塞得满满的牛皮纸信封送到魏老太手里。
“你们家夫人这样大方我很感激,可是你们不该玷污阿行救人的心意。”魏老太将那一牛皮纸袋纸币重新放到钟叔怀里。
“那好,我听您的。”何千舟没料到魏老太身上竟有一丝书卷气,只是她的身体看起来很孱弱,手臂上的肉松懈得仿若脱离了骨骼。
“阿婆,照片里的是您的两个女儿?”钟叔为打破尴尬的气氛硬是快速翻找出一个话题。
“嗯,照片左边的是阿行的妈妈魏如愿,我的大女儿,照片右边的是阿行的小姨魏如念,我的小女儿。”魏老太起身向钟叔介绍。
“两个女儿,您老好福气。”钟叔笑着寒暄。
“两个女儿一个在国外六年未归,另一个在青城六年未见,我的福气不是女儿,是阿行……”魏老太言语间露出一丝淡然的笑,又转头望向坐在椅子上的阿行,“只可惜我不能陪她多几年,医院去年检查出我患了不大好的病,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上个三年两载。”
何千舟听到这里突然明白自己用得了“要死的病”来捉弄阿行时,她为什么会是那般剧烈的反应。
“我们白家可以想办法给您联系更好的医院治疗。”何千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面前的魏老太。
“没得治,何必白费力气,我今生最怕的就是在冰冷的医院里闭上眼,我讨厌那股子消毒水味,假若能死在这青山绿水的白鹿镇,我躺在土里心中也是舒服惬意。”魏老太显然已在病魔面前看淡了生死。
“那么阿行呢?您离开这个世界之后,阿行要怎么办呢?”何千舟此刻只想问出她心中最关心的问题。
第19章 Chapter 019
窗外鸟儿啁啾,孩子们埋头在课桌上做题,每个学生书桌上都摆着厚厚一摞卷子与书本,黑板上方最正中位置悬挂着醒目的高考倒计时。下课铃声一打,男孩女孩们放下手里的书本步行到青川一中操场。
“河笙,你妈妈又对你动手了?”班主任祁亚蓝见河笙额头上戴着发带,便知道她一定是在遮挡乌青,只好趁课间操将河笙从队伍里叫到一边单独询问几句。
“嗯,她对我又动手了,您也知道我妈什么德性,我妹妹前几年被送回白鹿镇,她现在只能逮我一个人可劲儿欺负。”河笙早已对母亲像过山车一样的情绪习以为常,近两年她内心甚至已经开始对挨打这件事视为日常。
“我这两天去家里找你妈妈本人谈谈怎么样?我觉得她不应该在高考之前这种关键时候给你添乱。”祁亚蓝用指头挑起河笙额额头上的发带瞄了一眼,那种青紫色淤痕令年近四十岁的她觉得触目惊心。
“我妈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救!您千万别找她,如果您找她讲上一堆道理,她不仅不听劝,反而还会把气都撒向我。”河笙想到母亲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慌忙摆手拒绝。
“那你高考之前这段时间能撑得下来吗?”祁亚蓝盼望这个身处逆境的学生能在明年顺利摆脱沼泽一样的家庭。
“我撑得住,祁老师,您放心,我六年都撑过来了也不差这两百多天,反正我还有几个月就去南方上大学,我报考的时候一定选个离青城最远的城市。”河笙反过来对祁老师一通安慰。
河笙太过了解魏如愿,母亲恰好符合阿行六岁时那句精准的形容,魏如愿一天没有男人都不能活,她的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家,她的心里也没有三个女儿,只有大姐江克柔那种厚道人才会相信母亲爱女儿的那种蠢话。
“河笙,老师送你个不值钱的小礼物。”祁天蓝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两张淡青绿色的邮票。
“您这是?”河笙先是低头打量了一会邮票,又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一眼祁老师,她不懂为什么老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送自己两张小小邮票。
“河笙,你不是对老师说过你想当飞鸟吗?这两张邮票里的鸟儿是黑白兀鹫,它是世界上目前已知能飞得最高的鸟类,我丈夫二零一二年去乌干达时带回来给我女儿收藏,我昨天收拾房间时恰好看到,今天就想着给你也带过来两张。”祁天蓝将那两张轻飘飘的邮票放到河笙手心便转身离去。
河笙趁课间去卫生间偷拿出手机在二手购物网站上查了一下价格,两张邮票售价大概五十元。
“果然不值钱。”河笙不禁对着那两张邮票感叹了一句。
阿行年幼时倒是很喜欢这种印着鸟类、猛兽或是昆虫之类的邮票,河笙却对这种东西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所谓邮票在她眼里只不过是印着各种图案的长方花边白纸,她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费尽心思地去收集这些小小的纸片,她不懂得这种爱好的乐趣与意义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