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有病?到底是谁差不多得了?”卜甜一字一字从牙缝里往外蹦,“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事给你产生了某种错觉。凌荇,你给我听好,我绝对、永远不可能会喜欢你,更不可能和你谈什么狗屁恋爱。”
凌荇忍着屁股砸到床上的痛,把散乱的长发胡乱的堆到脸后,“为什么?我长得不好看?我不够可爱?我不够聪明?拜托,我杀了那么多人,把警察都玩得团团转,我这么厉害,看上你是你的荣幸好不——”
“因为我是警察!”卜甜一只手揪住凌荇的衣领,提一个小鸡仔似的扯着凌荇,粗暴地打断凌荇的话,“我的职责就是把你这种随便杀人的恶狗抓起来关进监狱!我为什么不和你谈恋爱?你看看你自己,疯癫、自私、把他人的痛苦当作自己乐趣,你连做人最基本的道德都没有,你也配和我谈恋爱?!你懂什么是‘爱’吗!”
凌荇的后脖颈被病房号紧紧勒着,她的脖子真的要被这把‘铡刀’斩断。喉头艰难的滚动,凌荇发出‘嗬嗬’的笑声。她几次尝试直起脖颈都没能成功,过度后仰的脖颈让她快要断气,凌荇嘶哑着嗓音说:“你就知道爱是什么啦?姐姐,你也没有那么正义吧,你看,现在我没有打你,可是你要把我,要把我勒断气了。”
卜甜松开手,凌荇摸了摸后脖颈,笑容很快又甜起来。她说姐姐呀,姐姐,发那么大的脾气干什么呢?
“我不是你的姐姐。”
卜甜再度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
第34章 野火(3)
“姐姐,你不动柴火,妈妈来。”
“姐姐,妈妈可以的,你歇歇。”
“姐姐,读书最要紧,知道吗?”
姐姐,姐姐,姐姐……
卜甜靠在凌荇病房门口,她的头贴在墙上,冰凉的触感令她浑身迅速泛起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疲惫在这时涌起,卜甜从口袋里找出一颗话梅。拨开包装纸时,卜甜才看见自己的虎口被凌荇的衣物勒出一道红印。
拨开包装纸的速度放慢许多,棕黑色的话梅从白色的包装纸里被取出来,送进卜甜口中。熟悉的酸咸在口腔慢慢溢开,卜甜想起妈妈。
话梅是卜甜小时候唯一的零食。
每隔一段时间,她会和妈妈一起去山里摘青梅。回家以后,妈妈会把摘下来的青梅先用盐水浸泡,再用盐使劲搓,搓到表皮发软但不破皮,再拿去晒干。晒干以后,妈妈就会找出家里专门用来腌梅子的小坛子,一层青梅一层糖的把它们装起来,藏到院子一角,等到卜甜想吃的时候就去拿一颗。
那是卜甜最喜欢吃的东西。
很多时候干活儿累了,认字乏了,不开心了,她就会去小坛子里拿两颗梅子,她一颗,妈妈一颗。
而妈妈每一次都会笑着推开她递过话梅的手,说太酸了,让卜甜替她多吃一颗。
卜甜当时虽然年纪小,但是知道妈妈其实是舍不得吃。她家里条件不好,一颗梅子基本上不花钱,可也是难得的零嘴。如果被爸爸看见妈妈在做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她们母女都得挨打。
卜甜很清楚这些。所以她说,等我以后长大,一定要给妈妈买好多好多好吃的话梅。
“好啊。”妈妈的面容在卜甜记忆里已经很模糊,她只能想起妈妈的声音。她听到妈妈说,那我们姐姐一定要好好读书,要考上大学,离开凤凰村,去当一个真的凤凰。
当一个,真的凤凰……话梅的味道充斥嘴巴,卜甜仰起头,头顶着墙壁,使劲的眨眼睛,让准备掉下来的眼泪重新回到身体里。
不疾不徐地脚步这时在走廊响起,温柔的女声也传来:“卜警官,正好您在这里,我有个事情想和您说一下。”
卜甜回神,揉了揉后脖颈。找她的人是殷莲的主治医生俞可蓓,卜甜这段时间都在海纳医院,当然认识她。
回归一贯的严肃,卜甜问:“什么事?”
俞可蓓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刚才我和殷莲进行咨询,说起殷莲的姐姐殷姜去世的事情,我不知道这件事您这边了解多少。”
“她姐姐?我记得是大火的时候意外去世的吧。”
俞可蓓点头:“对,我看的新闻报道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刚才殷莲说殷姜在大火之前已经去世了。”
“什么?”
这是一件闻所未闻的事情。卜甜向俞可蓓表示她知道了,随后就打电话回局里,找同事去确认。
同事的电话直到中午才回过来。那时候凌荇正挑剔着医院午饭的饭菜。她叽叽喳喳,时不时觑一眼卜甜的神情,很明显的要引起她的注意。
卜甜不把注意力分给凌荇。她从病房离开,走到走廊尽头听。
同事给的回答和她们之前了解的一样:夏天的夜里,殷姜点了香薰蜡烛,结果空调风把火焰吹偏,烧到殷姜床头的挂饰,之后引发大火。火源在殷姜房里,睡熟的八岁女孩没能逃脱。
“大火发生的时候,殷家其他人在哪里?”
“当然是家里了。事发后他们一家都做过笔录的。父母和殷莲都说,当时在房间里睡觉,等发现起火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
确实有哪里不太对劲。卜甜说不好这是俞可蓓告诉她火灾可能另有隐情之后的自我暗示还是真的不对劲。她从外套口袋里又掏出一颗话梅含进嘴里,问:“还有吗?”
同事不知道她到底要问什么,翻着江州市警局传过来的文件说:“还有?别的好像也没什么了。卜甜姐,我听江州那边说,那场火特别大,大的发邪。人都烧焦了,只有一具焦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