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仵作在么?”
林舒喊了一声,没人答应,于是推门进院,顿时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草药味。
有个披头散发之人,坐在厅堂中央,用砂锅熬着中药,头也不太抬地沙哑着嗓子道:“我就是独孤阳,你们有什么事?
我天天跟死人打交道,身上阴气重。
还是离远些说话得好。”
林舒看到这人,心里不由打了个突儿:“请问前几日,西山书院一位韩姓学子枉死,可是阁下验得尸?”
独孤阳冷冷的道:“是我,怎么了?”
“他是否被人活活打死的?”林舒问。
“你们是谁?”
独孤阳翻了翻白眼道:“独孤某身为仵作,验尸只对官府负责,旁人无权多问。”
“北林卫办案!”战英凛然说道。
独孤阳斜眼看了看,一瘸一拐的去拾柴火道:“独孤某受雇于燕京府衙,验尸单只能交给府衙差役。
你们要是想看,直接去府衙就行,不用前来问我。”
“我偏要问你!”
战英说着,亮出一条麻绳。
他手一抖,麻绳像一条灵蛇一样,在独孤阳脖颈上绕一圈。
随即将绳头随手扔过树杈,用力一扯。
独孤阳的身躯便被吊到半空中,双脚猛蹬,无处借力。
麻绳勒紧脖子,让他脸色涨得通红,眼珠突出,快要喘不过气。
战英好整以暇的抱着胳膊,冷笑道:“要想说,就点点头。
要是不想说,就直接吊死在这里。”
林舒不由对战英挑了挑大拇指。
北林卫办案就是霸气。
即使弄死人也没事。
独孤阳坚持了不过十几个呼吸,便挺不住了,连连点头。
战英踢了一个长条凳过去,让他双脚有了落脚之地,终于能喘过气来。
“那学子的尸首是我验的,”独孤阳大口喘着粗气道,“他叫韩处端,死于心疾。
身外虽有多处跌打损伤,但不致命。”
林舒愤然怒道:“怪不得那高官子弟能脱罪,原来你是如此验的尸?”
“徐家给你送了多少好处?或者徐家威胁过你?”
“所以让你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韩学子明明是被活活打死,到你这里,却成了心疾而死,如此凶手便可以逍遥法外。”
“你身为仵作,不应该替死者说话,还原事件真相,替冤死者申冤?”
“而如今你却掩盖真相,替凶手包庇,到底是何道理?”
战英抬脚佯装重新踢飞板凳,厉声道:“我们想听实话。”
独孤阳连忙道:“我对天发誓,那韩姓学子的确死于心疾,他身上都是皮外伤,不足以致命。
若我有半句虚言,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林舒见对方言之凿凿,一时之间也难辨真假。
从他研读《讯问学》的经验来看,对方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难道韩学子真的死于心疾?
他继续问道:“那韩氏一门五口惨案,是否也是你验的尸?”
独孤阳愣了愣神,看着凶神恶煞的战英,叹口气道:“好吧,我说。
其实那五具尸首,中间才有猫腻。
按照户籍,那草屋之中,本来有韩处端六十岁之祖父,四十岁的父母,十六岁的妹妹,八岁的弟弟,共五口人。
而现场,也的确找到五具已经烧成焦炭的尸体。
其中祖父、父母、弟弟,四具尸首都对得上。
可是那具十六岁妹妹之尸,在下验来,根本就是个男人之尸。
而且骨质已然粉化,至少已经死一个多月了。”
林舒不由吃了一惊,“这么说,那死者根本不是韩小妹?”
“定然不是,”独孤阳道,“我独孤氏世代仵作,不会连男女都验不出来的。
只是府衙的衙役,非要逼我写成韩氏女子。
我人微言轻,不敢不从,只能照写。”
林舒心中微动。
这么说来,那韩小妹大概率根本就没有死。
只不过是用一具假尸首偷梁换柱,给换了出来。
而这件事,跟县衙的衙役绝脱不了干系。
“那韩小妹叫什么名字?”林舒问。
“韩妙云!”独孤阳答道。
林舒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更是雪亮。
之前衙役搜查的女子,不就是韩妙云?
独孤阳急切地想要撇清关系,并且准备立功,大声道:“我做这些,都是衙役逼我的。
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韩家失火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大雨,按说不可能着火的。
而且在火灾现场,我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是引火用的硫磺燃烧留下来的。
现场那么多疑点,只可惜,衙役不让我多说。”
战英把林舒拉到一旁,小声道:“看来你判断没错。
韩氏一门被杀案,多半就是徐剑南所为。
有这仵作为人证,剩下交给北林卫去查就可以了。
相信以北林卫的手段,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并把徐剑南绳之以法。”
林舒只要能除去徐剑南就行,于是点点头道:“那好吧。
对了阿英哥,你刚才那一句‘北林卫办案’可真帅。”
“帅么?”战英凝神问。
“帅!”林舒肯定地答道,“尤其侧颜,更帅!”
“这样?这样?”
战英连调了好几个角度。
最后由林舒确定,找到一个最完美的角度,形成侧颜杀。
林舒还从未见过如此爱装之人,说道:“阿英哥,你先别忙着耍帅,我有事求你。”
“你说。”
“你能不能跟组织说说,让我也入北林卫,成为密探。”
“你?”
战英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上报一下,看看上面怎么说。”
“多谢阿英哥,”林舒道,“你就跟上面说,我会探案,还会询问供词,总之能帮他们很多忙。”
“知道了,你放心吧。”
战英满口答应,然后捆上独孤阳,让林舒先回家。
他自己带着人证,去往北林卫官衙。
没想到这次陪着林舒出来,还能为北林卫立下功劳。
最近北林卫办事不利,正大难临头。
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前一段时间的匈奴偷袭宁远。
其实北林卫的职责,并非仅仅监察百官。
连敌情搜集,捉拿密谍,暗杀敌营高官,也是他们的职责。
可直到匈奴大军快兵临城下,北林卫才探听到,连黄花菜都凉了。
若非林舒献上围魏救赵之策,宁远城大概早就丢了。
因此北林卫指挥使王轻侯,被燕王骂得狗血淋头,整天躲着不敢去见燕王。
如今战英献上这件凭空而来的大案,也能让王指挥使稍稍抬一抬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