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薛皓月似乎特意把“纸人”这两字特别咬重。
我对纸人这两个字特别的敏感。
但我去意已决,还是决定去看一看,虽然已经天黑了,虽然整个祠堂都围绕着诡异的气氛,但还是阻止不了我的脚步。
祠堂很安静,门口依旧只挂着一盏摇摇欲坠的节能灯。
由于白天遇到那个吊死鬼的事,现在还心有余悸,还好身后有薛皓月,所以又让我壮大了胆。
很快我们便来到里里堂,尽管现在是晚上,阁楼上放着的棺材依旧一目了然。
因为白天的事,我条件反射的看向原先吊着风扇的天花板,尽管现在什么也没有,可我脑海却依旧不停地出现白天那个长舌头男人的模样。
令我头皮发麻,脚心直冒冷汗。
“你怎么回来?”
突然那个女人手拿着一盏白色蜡烛出现在我身后,吓了我一跳。
而我也现在才发现,一直在我身后的薛皓月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难道是在门外,他不想进来?
那个女人在旁边的老式太妃椅坐下,一边轻轻的摇晃着,手里还拿着那白蜡烛,把她的倒影拉的又长又扭曲。
她见我没说话,她主动的问着:“你是不是还想问阿艳的事?我说过,她没来过我这,我与她也许久没见面了。”
她的鬼话我自然不会信,从我第一眼看到她时,便很不喜欢她。
“听说你是卖寿材的,最近村里死了那么多人,你一定赚了不少钱吧?”
她干笑了几声,却告诉我:“人?我可是一分钱也没赚过他们的,因为……我只卖给死人。”
我承认,我又被她的话吓到了,我真的不喜欢她老用这种恐吓的话语。
她见我没有说话,便把蜡烛放在了地上,站起身,凑近我的脸,这一次我可以清楚的判断出她身上的香味是什么味了。
是一种淡淡的草纸香味。
草纸,也就是烧给死人的东西。
“你不信,可以今晚留下亲眼看看。”
她就这样愣愣的盯着我,眼神是空洞的,脸上的表情是恐怖的。
而我吞了一下口水,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可以。
但是,那个女人却一直盯着我看了许久许久,最后闭上眼像是在回忆什么,最后又睁开眼,嘴里依旧发出嘶哑的声音。
“哦……不,不久之前,我送过两个纸人给阿艳,我记得那个纸人跟你长的一模一样,是阿艳给我的图纸,我亲手做的。”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最后几个字带着些诡异。
我打了个冷颤,纸人,大姨丈那两个纸人……
这个女人三番两次出言吓我,我甚至怀疑最近我所看到的纸人都是她的恶作剧。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不简单。
所以,今晚我更应该留下来,来验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那个女人没有载说什么,只是站起身往侧边的一道门走去,也有跟着走了进去。
原来这里面还有一个比较大的房间,里面放着全是寿材。
好几个纸人就杵在那直勾勾的看着我,可能我对纸人本身就敏感,所以总感觉纸人是活的。
那个女人在旁边的盆蹲下,我发现那个盆还是热乎乎的,里头装满了很多纸灰。
她一边烧一边念叨着:“今晚这有生人,你早些休息,早些休息。”
我以为她那是跟我说话,可当我看清她手里烧的是冥币时,我便能肯定,她是在跟她那死去的丈夫说话。
一想起她丈夫,我又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想着,薛皓月估计还在祠堂外头,正想要出去找找他。
身边却又响起了那个女人难听的声音。
“祠堂不比家里,半夜不要乱跑,这儿阴重,孕妇容易碰见脏东西,阳胎容易变阴胎。”
“你无需在这危言耸听。”
那个女人轻轻的呵呵笑了笑,再是跟我做出一个“虚,安静”的动作。
“你听,有没有听到风扇转动的咯吱咯吱声?”
听到她这么一说,果然耳边传来阵阵“咯吱……咯吱……”
就是年份很久的那种吊在天花板的大风扇转动的声音。
联想起白天大姨跟我说的那些事,顿时觉得此时我就在地狱之中,阴风阵阵。
“别怕,那只不过是我死去的丈夫在玩呢,祠堂不比家里干净,什么脏东西可都有。”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跟我说悄悄话,生怕被谁听到似得。
听到这,我心里确实很虚,最后还是选择乖乖的坐在凳子上。
看着整个房间的寿材东西,尤其是那些纸人他们那些囧囧的眼神。
总感觉它们是活的…
还有她房间的床榻后面的墙壁上,还摆放着好几排小人,不,应该是说她养的小鬼。
这个女人还养小鬼?想想都觉得瘆得慌。
看着那个女人仍然还在小声的念叨着,给人感觉她旁边的不是一个火盆,而是一个人。
整个房间都透着诡异气氛,后来,由始至终那个女人都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大概到十二点左右,我打了个电话给薛皓月,本想问问他是不是回去了。
但电话里头只能传来冰冷的语音声:“你好,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你这号码不对劲,打不通的,打不通的。”
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然而这是她第二次跟我说薛皓月的电话号码不对劲。
但我明明是有接过他电话的,怎么可能会不对劲?
不过他的电话也确实不在服务区,我也只好重新把手机装进了兜里。
“人老了,每到这个点,都得去一趟厕所。”
说着,那个女人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不过她又了几步又踏了回来,嘱咐着:“一会便会有东西来买寿材,你帮我看着点。”
说完她便走了,而我心里却想着:“刚刚不是还说什么东西从不卖给人?今晚我亲眼看看你到底是要卖给谁。”
而我却没有注意到她刚刚是说有“东西”来买,而并非说是“人”。
我在房间大概坐了十多分钟,那个女人还没回来。
大概一点左右,就在我打瞌睡时,突然门咯吱一声将我吵醒。
待我睁开眼睛时,发现一个中年男子站在我的面前,他穿着八十年代的那种衣服,我心里便想着:这二十一世纪还能有人穿这种衣服?
仔细看了看他的模样,我不认识他,难道不是咱们村的?
不过我倒也很有礼貌的招呼着:“那个…她去了厕所,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找。”
他没有说话,一只手提着黑色朔料袋,另外一只手指向一个纸人。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要纸人。
最后我挑了一个比较好看的纸人递给他,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但还是把手里的一袋东西递给我。
我迷惑的解开朔料袋,发现里面装着一堆冥币,我不解的看着他。
以为他是骗子,虽然有些生气,但还是笑着问:“大叔,你会不会搞错了?”
那个大叔仍然没有说话,他没有什么表情,我有些生气,正当我想要问他到底买不买时,那个女人回来了。
她一走进来,便把我扯开,看着那个男人问:“就买一个丫鬟,你给的钱多了。”
“脚费!”他冰冷的吐出两个字。
那个女人便懂了,拿过纸和笔,不过那个纸和笔都放在旁边的香火边熏了一会才拿给那个男人。
“留下地址,可以走了。”
那个男人接过纸和笔写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他这一走,我有些不懂“他用的是假钱,你为什么不报警还让他走?”
那个女人看了看我,在旁边的火盆边蹲下,继续开始烧纸人。
一边烧,一边说:“我说过,我的货不卖给人。”
她这一说,我有些不相信,瞪大眼睛问:“你是指刚刚那个男人不是人,是鬼?”
怎么可能,明明就活生生的一个人。
“你刚刚一直在关注钱的事,没有注意他走路都是离地的,他两眼直愣,穿着奇怪,其实他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
听到这,我完全石化了,但她接下来的话更让我吃惊。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你,所以他只认你,他留下的地址你拿着,明天早上天一亮,你跟着这个地址带上纸人烧给他。”
说到这,她起身把刚刚那个男人拿来的一袋纸钱拉到火盆边,一点一点的扔进盆里烧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终于相信她所说的话了。
原来她的东西真的只卖给死人,也难怪我爸妈和大姨他们一听到这个女人都面露惊慌,甚至让我不准与她过多交道。
不过一想到要给死人烧纸人,不禁又打了个冷颤。
“乖乖待在家多好,干嘛来这受罪呢!”她嘶哑的声音说完,便在旁边的床榻上躺了下去。
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话:“晚上阴,别乱走,就帮我看着这些寿材吧。”
火盆还在烧着,天知道我此时多想离开,也有多后悔没有听薛皓月的话在这胡闹。
这祠堂果然比其他地方阴森,还时不时的有几只蝙蝠飞来飞去,最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莫过于是不远处传来的阵阵唉叹声,像是一个老人的孤独唉叹声。
而大堂也传来“咯吱咯吱”吊风扇转动的声音。
一晚上,我整个人都是头皮发麻,手脚冰凉的坐在凳子上动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