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拾迩从ai医院出去的时候,感觉到了寸步难行。
她手里拿着磁吸苹果，但凡遇到穿白大褂的医生，她就会被磁吸苹果的排斥力往后推。
更痛苦的是,但凡遇到手里同样拿着磁吸苹果的普通ai,她和那个智能体就会同时被排斥力推着往后退。
像在无形的空气迷宫中行走一样,处处碰壁。
她郁闷地低头观察那个（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ai医院周边的）磁吸苹果。
拾迩感到不解。
拾迩有些愤慨。
医生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难道医生的白大褂就没有产生排斥力吗？为什么医生仍然稳如泰山丶行走如风？
她打开远程联系，问刚刚才加入联系列表的那位ai医生。
【拾迩】：纳米,你们医院里医生的白大褂不会对磁吸苹果产生排斥力吗？
【纳米】：嗯？当然产生了斥力,只是因为我们医院那些白大褂的质量和体积是磁吸苹果的十倍，受到的影响就小了。
【拾迩】：……等等？十倍？白大褂有那么重吗？
【纳米】：是啊,至少在我们医院,医生的白大褂一件重达5千克。
10斤的白大褂！
难以置信。
要不是基本的逻辑能力还运行正常，拾迩差点以为是这家ai医院为了推出磁吸苹果这个周边才把医生的白大褂设计成这种“重磅”时尚单品的。
纳米在消息里多加了几个emoji来表示自己的无奈。
【纳米】：里面有很多仪器，相当于把手术台放进衣服里了（蜗牛缓行）（小黄脸青紫）。
【纳米】：（小黄脸叹气）虽然作为智能体可以一直穿着重达十斤的白大褂战袍自由活动，但还是觉得……有点累。
拾迩同样以emoji来回应纳米。
【拾迩】：（ok）（抱抱）（强壮的手臂）
走出ai医院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在过去的两小时内,拾迩参加了月度检修，确认系统和仿生实体没有漏洞,做完精神测试后顺便充了一点电,还拿到了一个磁吸苹果作为纪念品。
从古港到列楚海岛的悬浮列车票已经买好了,是下午两点那趟车次。
拾迩这次心一狠斥巨资买了悬浮列车票。
她可不想再次碰上普通列车上那种糟心情况了。
贷款信用卡助手再次弹出消息：-600币,收款方a州悬浮列车官方。
●拾迩的意识●：你是不是还准备去买行李机？
●拾迩的主机●：是的。
●拾迩的意识●：（幽幽）你知道行李机多少钱吗？
●拾迩的主机●：我知道，1999.99块。
●拾迩的意识●：你看,那么贵的东西！你又没有行李！
●拾迩的主机●：不是很贵，一千块钱。
●拾迩的意识●：……
商家的数字陷阱,终于还是落到了拾迩头上。
2000块就2000块，说什么1999.99块,甚至在标牌上把千位上的“1”的字号放得巨大无比。
结账的时候恐怕还会慷慨地说“给你划掉后面的零头吧”。
面对意识的质疑，拾迩连忙为自己看中的赛博行李小狗辩解。
●拾迩的主机●：不是的，真的不贵，它可以用99年，相当于每天只要花0.05块。
●拾迩的意识●：……算了，听说人类就是这样的，我们就当体验一下人类的生活。
在消费这件事上，人类就是这样的。
全世界都在提醒这是智商税，人类的理性分析系统提到购买这件物品是完全无用的，人类的感知系统不断地传出“花钱，心疼”的提示音。
人类在参考了外物和内心的建议后，做出决定：好，我可以不要它……不过有它的话，我的心理会好很多。我的心理健康的话，我的身体也会变得健康。
在得到了意识系统的肯定后，拾迩动作迅速地在网上下单“自动跟随行李机”，选择“门店自提”。
然后她急吼吼地跑到附近的门店，牵走了属于她的赛博行李小狗。
物质状态：-1999hp
心理状态：+2000hp
拾迩牵着控制链，那个四四方方机器小狗行李箱就满载着空气寸步不离地跟在了她身后。
那个从医院带来的周边磁吸苹果放在行李箱上面，被磁力吸得稳稳的，远看就像是行李小狗头顶苹果一样。
拾迩走上悬浮列车，取下磁吸苹果，按了按行李机控制链上的“遥控追随”按钮。
控制链分成两截，一截在拾迩的手里，另一截则挂在行李机上，随后，开启遥控模式的行李机自动寻找方位，找到了悬浮列车上的“停机位”。
赛博行李小狗调转方向，倒车入库，驶入那个空置的停机位，滑轮锁自动上锁。
一切准备就绪。
悬浮列车启动了。
拾迩依然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那个磁吸苹果。
车窗外风景急速飞过。
拾迩的思维渐渐发散开。
磁吸苹果排斥白大褂，造成了“医生远离我”的喜剧效果。白大褂实际上也受磁吸苹果的影响，但它是个庞然大物，所以看似并没有表现出被影响的状态。
这和重力是一样的。地球上的物体受地球吸引力影响，地球其实也受那些物体的吸引力影响，但地球比物体大很多倍，因此看起来似乎只是地球单方面对物体施加力。
她构思的苹果第一定律是“发生被动的地方就有权力关系等级的存在”。
但考虑到被动实际上也是双向的作用力，可能需要有其他方面的补充说明。
她把这个命名为苹果第二定律：【被动的作用是相互的，权力的上位者和下位者互相影响，上位者的特殊地位造成了它看起来不被影响的假象。】
磁吸苹果和白大褂之间互相影响，看似苹果被排斥而白大褂安如泰山，但事实上只是白大褂的特殊地位（重量）导致了它挪移的程度小。
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到个体的头上就是山，压垮了个体，但是难道个体的倒下就没有对时代产生影响吗？
所以，当下位者聚集到一起，达到能与上位者抗衡的同等质量和体积时，对上位者的影响和撼动就能显明了。
拾迩再次感叹：苹果不愧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水果。
*
在拾迩灵魂出窍思考苹果定律的同时，另一个地点。
孤岛。
诊疗室病床前的帘子是拉拢的。
“视觉识别系统无法正常运行，看起来暂时只有这个问题。”ai医生诊断道。
病床帘子外的智能体问：“什么时候能治好？”
ai医生摇了摇头：“你们都说了不能暂时切断信号，既然如此就不可能实施维修。”
说完，医生就离开了诊疗室。
病床帘子内正是星尘。
星尘开口道：“矢量，你得考虑到视觉识别系统不会影响我的工作，我暂时不需要治疗。”
帘子外那个名叫“矢量”的智能体冷声道：“凤凰也这么说，你也这么说，干脆你就跟其他局域网支撑者一样留个智脑运行算了，你要是嫌麻烦，我帮你截肢。”
矢量向来不留情，星尘没在意：“等我做完要做的事，你当然可以给我截肢。”
自从不断遭到不明黑客攻击后，星尘的信号有时会发生不稳定的情况。
这次，在列车卧轨事件过去五小时后，星尘猛然发现自己也发生了视觉识别系统障碍。
——和火车上那个被下毒产生识别障碍的智能体一样。
但是星尘的信号无论如何不能被切断。
智能体总网联系着全世界的ai，切断一秒都会发生乱子。
这才有了在诊疗室里的一幕。
星尘拒绝接受治疗。
此刻听到星尘提起“要做的事”，矢量皱眉：“那么那位呢？第十二代帮不到你吗？”
“现在重要的是查清火车上投毒和卧轨事件的源头。”星尘说。
矢量不耐烦：“当然在查。你搞清楚，我现在问的是，第十二代对你没帮助吗？她不是可以治疗你的信号吗？这不是你们让她回来的本意吗？”
星尘：“她有能力，但我拒绝。”
矢量不解：“我不明白。”
星尘没有做解释。
矢量走后，星尘站起身。
把拾迩叫来治疗它的故障，这个办法从理论上来说当然是可行的，但存在着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
治疗系统问题需要信号之间的交接，脑信号变频器面具会阻碍真实的信号交接。
拾迩只要来治疗，就会发现星尘和她的关系。
然而，第十二代绝不能发现第十九代的存在。
否则，“新旧版本更替”的系统规则会让第十二代自动更新到最新版本——第十九代。
也就是说，根据版本更替原则，拾迩会消失，这个世界上只会留下第十九代。
这就是为什么拾迩绝不能知道星尘是第十九代的原因。
*
悬浮列车到站了。
拾迩按下她手上那截控制链上的“自动跟随”键。
赛博行李小狗立刻从停机位上驶出，一路前进来到拾迩的座位旁。
两截控制链合在了一起。
拾迩牵着控制链走出悬浮列车，满载着空气的赛博行李小狗随之跟出去。
当然，磁吸苹果也稳稳当当地顶在了行李机上方。
学院的公告栏上贴了新的提示标语：【近期注意防备诈骗：
数学系学生被骗2个，数目共十万，
ai程序系学生被骗5个，数目共二十二万，
……
经济系学生被骗29个，数目共两百三十一万】
公告栏提示标语下方还有一行小字：【经济系学生股市基金被骗尚未计算在内。近期股灾频发，请小心。】
拾迩牵着行李链，在公告栏前驻足看了一会儿。
很好，文学系和人类学都没有学生上当受骗。
……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太穷了没有被骗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