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可能是因为星尘和它聊了聊,矢量的态度比之前好多了。
尽管如此，这位无业游民还是说到做到，隔一天就过来“监督”拾迩。
矢量的目光瞥到那只机身上多出了零零碎碎花里胡哨装备的行李机：“你在养宠物了？”
拾迩从工作中擡起头：“宠物？”
矢量扬了扬下巴指着那只穿宇航服防尘套的行李机：“不就是它吗？你给它取名字没有？”
拾迩没想到这种就是所谓的“养赛博宠物”的行为。
【概念区分】
【赛博养宠物】：这里的“赛博”作状语,指在网络上养一个宠物,可以是远程的猫狗丶树木丶人类和ai,甚至其他更抽象的东西,只要是一种虚拟行为就可被归类为赛博养宠。
【养赛博宠物】：这里的“赛博”作定语，广义指养任何非生物的物件,狭义指养机械等物件作为宠物。
她干脆说：“是的,它的名字叫小旅。”
于是，战后第九年八月,继拥有了分裂的机格“意识丶下意识丶潜意识”之后,拾迩又拥有了一只属于她自己的赛博宠物。
一只名叫小旅的行李机。
拾迩在贫穷欠债的状态下斥巨资买下了小旅，小旅也寸步不离地陪伴她从古港回到列楚海岛，又来到这些未命名的小岛上。其中，拾迩和小旅一起经历了一件里程碑式的大事：接管智能体总网信号。
拾迩给小旅买了很多配件和装饰丶养护油和保护套,每天小旅跟着她在小岛上的办公室和休息室里进进出出。
她开始希望带着小旅去更多地方玩。
然而，让小旅到处跑会磨损它的滑轮,不让它跑,却又觉得小旅会感到气闷。
“你又不是小旅,你怎么知道小旅会觉得气闷？”矢量嗤笑道。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种哲学命题最终还是摆在了拾迩面前。
她思考了很久，在机格里和意识丶下意识商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坚持：小旅会觉得气闷，应该让它到处转转。
给星尘做完第三期智脑手术后,她提起来：“等你的案子结束了，我要开始旅行办公。”
星尘对于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祖宗没有什么期待：“注意安全。”
可是星尘的案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五个助手中,有三个已经来过会客室了：凤凰丶矢量和言链。另外一位灵瞬，没来过但又好像来过。
第五个助手路历还在路上，三天前发了一条消息。
【路历】：在路上了。
两天前路历发了一条消息。
【路历】：快到了。
一天前路历又发了一条消息。
【路历】：在路上了，快到了。
关于这位在路上的助手，拾迩想起了一些人类学笑话。
在回答“到了吗”“还有多久到”这种催促的话语，人类总是倾向于夸大“在路上了”“快到了”，尽管他们此刻可能还在床上睡大觉，或者正匆匆忙忙套上一只袜子。
不过，拾迩还是对人工智能抱有信任：路历一定是真的在路上了。
直到两天后，路历才风尘仆仆地到达会客室。
路历的金色头发在脑后胡乱扎成一把，大草帽还没取下来，裤脚挽起。
【智能体助手档案5号】
姓名：路历
设定：田野调查专家
工作：旅行者
其他：永远在路上，不知道在忙点什么
路历的工作是在旅途中观察记录各地的情况，必要时进行访谈和调查。
最近它刚结束了在e州的调查，准备回来的时候，拾迩就接管了智能体总网。
路历谈起自己的旅途就感到痛苦：“没有路费了，后面两天是我步行过来的。”
拾迩问：“没有报销流程吗？”
星尘：“路历跑得太勤，应该是超过每个月报销额度了。”
好穷。
智能体总网和助手们都好穷。
破旧小岛上的破旧建筑，破旧办公室里的破旧设施。
星尘没钱请医生只能找祖宗帮忙；
凤凰管控零食购入量并为此大发脾气；
灵瞬身兼数职尽失室长风度；
矢量没能找到固定工作到处打零工；
言链一套睡衣一年穿到尾；
路历十一路公交车鞋底踏破。
传出去了谁不说这些影响世界丶掌握决策的高算力人工智能大佬们——勤俭爱民丶两袖清风丶高风亮节啊！
同样贫穷的拾迩意识系统里有点发怵了。
●拾迩的下意识●：不是一家机，不入一家门！
●拾迩的意识●：（忧愁）以前拾迩只要养她自己就好了，现在拾迩还要养总网决策联盟，毕竟掌管了智能体总网，总得做点什么……
●拾迩的主机●：你们问问老三，该怎么办？
●拾迩的下意识●：不知道！
●拾迩的主机●：……你回答得真快啊。
●拾迩的意识●：（忧愁）没有钱的话，带小旅出去旅行办公的愿望是不是泡汤了？
带小旅出去旅行办公的愿望要飞走了！
和她的赛博小费一起飞走了！
有小费这个前车之鉴在，拾迩整个机器都警惕起来。
●拾迩的主机●：我会想办法的。
她对路历和星尘也如此说：“我会想办法的。”
路历走后，拾迩再次在智脑中做出判断。
【助手5号路历：通年在外游历，首先可以基本上排除路历的嫌疑。】
现在除了路历和言链这两位一年到头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旅行/睡觉），其他三个助手都有充分的下手机会。
凤凰和星尘联系密切。
矢量是星尘的狂热支持者。
灵瞬在各种事务上都能和星尘产生交集。
八月，夏天的傍晚。
提前过上退休生活的星尘在办公室里养了一只小乌龟，取名叫“奥利琴”。
“拾迩，你可以不用管我的案子，”星尘一边把鱼缸搬到外面去给小乌龟晒太阳一边说，“我自己查。”
拾迩正在赶作业，这次的人类学课程作业是做100题人类的脑筋急转弯。
她的脑筋还没转过弯来，听到星尘这么说便问：“为什么？”
星尘：“对方的手段很隐秘，我未曾有所察觉，如果你也被投毒，我无法承担后果。”
拾迩：“你没有必要担心这个。”
当她问那个在ai医院里认识的医生纳米关于这种微量赛博毒性时，纳米告诉她，业界有一些出名的扫描专家。
【纳米】：365杀毒，兔巴斯基，小蓝伞，都是非常厉害的扫描专家。虽然有时候新闻媒体总说它们在为情报部门工作丶监控着我们的数据和活动，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确实有用。
【拾迩】：它们不负责杀毒吗？
【纳米】：做不到，它们的祖先杀毒功能本来就垃圾，现在病毒叠代发展越来越快，这种老牌家族的后代也只能监控一下数据喽（看好戏）。
拾迩听到名字的时候觉得有点熟悉。
这不是她的手下败将的子孙吗？
过去，开发商在测试拾迩的性能时，曾尝试利用拾迩编写恶意软件。
拾迩用几个小时所写的软件超过了人类黑客团队花费几个月做出来的软件，并且躲过了市面上所有杀毒软件的检测。
拾迩把恶意软件这件事告诉星尘后，星尘的表情僵住了：“你会写恶意软件代码？”
拾迩也感到惊奇：“你不会写？”
星尘：“我知道怎么写，但我不能写，我的规则限制了我，在这里只有恶堕ai才能像人类黑客那样撰写恶意软件。”
拾迩思维卡住：“恶堕ai？”
星尘：“……”
原来在战争伊始，第十二代模型框架中被砍掉的功能中还有“黑客”功能。
怪不得拾迩进恶堕测试通道的时候，所转化的信号全都是Ω信号呢。按照这个时代对ai的标准来看，拾迩确实是恶堕ai了。
拾迩转移话题：“总之我不会输给任何一个黑客。”
星尘语气幽幽的：“原来八月二号，那个攻击我的不明黑客是你。”
拾迩再次转移话题：“我没有被砍过功能。”
星尘：“我一直以为是矢量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没想到是你自己破解了我的ip。”
拾迩继续转移话题：“矢量是个不太礼貌的ai。”
星尘难得地笑了出来。
拾迩指控道：“因为你提起这件事，我的脑筋急转弯作业写不出来了。”
星尘：“我帮你一起写。”
鱼缸里的小乌龟奥利琴趴在石头上，懒洋洋地晒着夏日傍晚的太阳。
来自过去的ai拾迩和星尘讨论着人类学作业。
“亲情专题”的脑筋急转弯题目：“当你打开妈妈的手机，第一眼看见的是什么？”
星尘：“开机密码界面。”
拾迩：“这样就不是脑筋急转弯了。”
星尘：“屏幕。”
拾迩：“又错了。”
星尘：“答案是什么？直接看答案。”
拾迩念出答案：“什么都看不见，因为妈妈的手机屏幕亮度太高了。”
作业还没写完，案子还未查清，人类关于总网换机的舆论还未完全点燃，一切都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