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一支具象化的箭头从没人发现的角落里直直射向乔然的头顶。
他像是吐出一口黑血，连忙放下杯子捂着嘴大声咳嗽。
“咳……咳！咳！咳！”
黄橙橙立刻慌了，手忙脚乱地拿起一叠餐纸递给他。
“快，快擦擦。”
看着乔然咳得停不下来，黄橙橙一脸做错事的表情，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喝了口水，抢先开口说道：
“我丶我开玩笑的！”她举起左手，大拇指向掌心紧扣，四指并拢大声发誓。
“我和其他朋友玩习惯了，我们老是这么说……”
这样解释着，黄橙橙也觉得有些底气不足，果然，都怪林栀子说的：
“说不定人家对你有好感呢！”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
看见乔然好像受了重伤一样咳得更厉害了，黄橙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已经变成了蚊子哼哼。
她的脑袋也深深地垂了下去，几乎要埋进领子里面了。
乔然咽下一口水润润有些干痛的嗓子，看着委屈巴巴一小坨的小姑娘，连忙说：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呛到了。”
眼见黄橙橙的脑袋咻地擡起来，和他对上眼神后又不好意思地眨眨眼，不好意思地挪开。
乔然忍不住笑起来，不过……
“是的。”
“是什么？”正在掩饰尴尬拿起杯子喝水的黄橙橙转过头来呆呆地看着他。
“我喜欢你。”乔然的眼睛本就漆黑明亮，像是夏夜里缀满星星的银河一般闪耀，此刻在秋日馀晖的照耀下，又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只一眼，就能让人心颤魂飞，几欲沈沦。
……
昏暗的卧室里只有窗帘缝隙间透露出的一点暖橙色的光芒，像是一道鬼斧神工的长剑，将正中间的小床劈成一明一暗两部分。
绣着小黑猫的绿色被子下面，隐约看见一个起伏的身形在睡觉，呼吸沈沈。
陛下趴在床脚，迎着那缕光咬着被角玩，疯疯却罕见地没有和陛下黏在一起，站在看不见主人脑袋的枕边，睁着一双翠绿欲滴的眼睛，紧紧盯着露出来的那缕发丝。
陛下咬着咬着就有些不满足，一点点钻进被子里去，借着一点微弱的光，看见了蜷缩在它头顶上的一双赤脚。
老鼠！陛下在黑暗中瞪圆了一双眼睛，脑袋微微低垂，屁股撅起扭动了两下，便冲着那只动起来的脚丫猛地扑了过去。
“嘶——”
躲在被子底下装深沈的黄橙橙终于叫出了今天回家后的第一声，她翻了个身，抽回自己的脚抱进怀里，整个人在被子中间团成了一个小小的鼓包，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又恢覆了一声不吭的“死”样。
疯疯视线里的那缕头发也消失不见，它眨眨眼睛，动了动脑袋，伸出一个小爪子轻轻拍了拍杯子。
没有回应的动静。
疯疯那双长着长长的聪明毛的耳朵突然向后脑勺拉伸，压得低低的，眉间也皱起非常明显的纹路。
——它有点生气了。
小猫保持着飞机耳的状态走上被子，在鼓包处用力拍了拍，还是没有得到它想要的回应。
“喵嗷——”
疯疯低沈地叫了几声，其中包含的意思不言而喻——起来！就像是假期里早起做好早饭的妈妈看着还躲在被子里睡觉的小孩一样，威慑力极强。
黄橙橙不怕死地蛄蛹了两下，还是坚决地不肯钻出来。
疯疯不叫了，在黄橙橙的身上待了一会儿，妥协般拖着尾巴慢慢朝床边走去。
房间静得吓人。本来满面愁容躲在被子里发呆的黄橙橙逐渐惊恐起来，好像恐怖剧的主角一样，躲在被子里蜷缩着警惕一些不能看见的恐怖生物。
有点缺氧了。黄橙橙晕乎乎地想，她好像听见死神的步伐了。
但是怎么可能，人类的耳朵连小猫爪踩在柔软被子上的声音都听不见，怎么能听见世界上并不存在生物的脚步声。
不——她真的听见了！
就在疯疯四只爪子踩在被子边缘，转头准备往被子里钻时，黄橙橙猛地掀开被子，连带着掀飞了一只奶黄包小猫崽，动作丝滑流畅，一套跪地求饶的小连招瞬间施展完毕。
“我错了！”
黄橙橙的要求还是那么低。
“不要打脸！”
她跪在床上，体现出前所未有的柔韧性，脸深深地埋进还散发着洗衣凝珠香味的被子里，一动不敢动。
房间里又恢覆了一阵静默，黄橙橙被这股沈默折磨得浑身都痒痒，咬着下唇，忍不住转动着眼睛从侧边偷瞟。
“！”
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只黑粉的小爪子从空中落了下来，黄橙橙身子一缩，眼睛又紧紧闭着，嘴巴里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
“啊！啊！轻点打！”
疯疯：“……”
陛下：“……”
被掀翻的黄色小猫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又爬了上来，刚站稳就看见自己伟岸的主人缩成一团蜷在姐姐的身前，而疯疯的一只爪子将在半空中，蓬松美丽的大尾巴伴随着主人的惨叫声摇都不摇了。
疯疯：“……”
疯疯：“…………”
疯疯：“………………”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黑白花的小猫果断擡高爪子给床中间正在制造噪音的主人脑壳上“狠狠”一爪子，直打得她侧过身瘫倒下去，脸上露出劫后馀生的猥琐笑容。
服了……
疯疯无语地半闭着眼睛，站起身来甩甩被气得快要炸起来的毛，抖抖刚才拍过主人脑袋的爪子，拍拍站在一边傻呵呵的陛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和陛下一样傻的黄橙橙完全没有体会到疯疯的良苦用心，就算是刚刚的满怀疼爱，这会儿也被自家傻主人变成了一腔愤懑。
小猫气得骂骂咧咧直叫，敦实地落到地上发出“扑通”一声，又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像疯子一样的黄橙橙扒开脸上的头发，揽过在旁边蹭蹭的陛下环视一圈房间。
“安全！”黄橙橙登时坐直了，抱起陛下深深地亲了两口。
“妈妈又活了一天……！”
话音还没落地，黄澄辰雪亮的眼睛就看见那个熟悉的黑色身影从门缝间闪过，嘴里还叼着一个淡蓝色的小蛋糕盒。
蛋糕……
黄橙橙又开始恍惚了。她好像又回到了几个小时以前的那个蛋糕店里。
……
“噗——”这次轮到黄橙橙喷出一口奶茶来，她完全顾不上抽纸擦嘴，拒绝了乔然递过来的纸巾，她狼狈地用手抹掉唇边的水渍，再次向他确认道：
“咳丶咳……你说你什么？”她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这会儿倒是非常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和她描述的那只奶牛猫简直一模一样，“你说你喜欢谁？”
乔然被拒绝了纸巾也不意外，只是将放在中间的抽纸盒朝她那边推推，然后才擡起眼来，认真又专注地盯着她：
“我喜欢你。”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可能并不长，但我已经很喜欢你了。”
乔然的声音并不大，但掷地有声，每个字都像是被锤头砸进她的心里。
“额丶额，”黄橙橙瞳孔地震，企图找出一个为两人找出一个新的解释。“但这也许是因为，是因为……”
她想不出来什么解释，所有的原因都很暧昧。
“哎呀，也许你只是把我当作很好的朋友啊，你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乔然羞涩地笑笑，平和的情绪渐渐感染了她，黄橙橙也慢慢平静下来。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还是很想和你一起约饭丶一起逛街散步丶一起吹着风回家丶一起吃蛋糕……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做很多事情。这些事情有些我没有做过，有些我一个人做过。但认识你不久，我就很想和你一起去做这些事。”
乔然的脸慢慢褪去红意，但他言之凿凿，非常坚定，一双眼睛也透亮见底。
他是认真的。
黄橙橙开始意识到这一点。遵循着能量守恒定理，乔然脸上的红晕转移到了黄橙橙的脸颊上，飞起一片落霞。
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样回覆，这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也是第一次好吗。
“你等等丶你等等，让我缓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我告白。”
乔然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地亮了起来。黄橙橙没好气地说：
“怎么，就允许你们谈过恋爱，不允许我母胎单身啊。”
但她完全没预想到，乔然又红了脸，慢吞吞又清晰地说道：
“我也没……”
“你也没？”黄橙橙狐疑地看着他，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刚刚的纠结和羞涩顿时不翼而飞，反客为主地八卦起来。
“没什么？不会是也没谈过恋爱！”她一脸不可置信。
“我虽然单身很久了，但我可是我闺蜜的恋爱军师！你可不要骗我，啧啧啧，你这条件能没有女朋友过？”
黄橙橙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摇头表示不相信。
乔然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黄橙橙被盯得有些发毛。
“干嘛这么看着我，被我说中啦！”黄橙橙警惕地看着对面的男生，刚刚和她告完白，此刻脸上已经不见一点羞涩，全是平静的温柔和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