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秋天的太阳像是一场短暂又热烈的相遇，白日里轰轰烈烈地散发着热气，到了晚间却是一点不见，只剩下瑟瑟秋风。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在日落后回到家中，享受一家团圆的时刻。
与繁华的城市相反，小镇入夜后的街道上总是空寂无人。
“吱——嘎—吱——嘎—”
远远地，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佝偻身影从街的尽头一路慢吞吞地骑过来，他骑骑停停，车头的框子里放着一个长柄不锈钢拾物夹。男人在草丛茂密的地方停下车子，一腿撑着地面，一手拿起长夹猛然戳进绿化带里翻翻找找些什么。
“这么晚回来啊。”
一个晚归的年轻人背着电脑包路过，那个中年男人擡起脸，被晒得黝黑的皮肤满是褶子，友好地和年轻人打着招呼。
“啊？啊，刚下班，大叔你还不回家啊？”
“哦，看看还有没有纸箱子什么的，一会儿就回了。”
年轻男孩儿被人叫住，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但笑容很是爽朗，他卸下耳机局促地聊了几句，又戴上耳机匆匆往家走。
中年男子又恢覆了沈默，不笑的时候一张脸紧紧板着，有些凶意。
戳进草丛的夹子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他轻轻“啧”道：
“空的。”
他眉头紧皱，像是对今天的收获很是不满，不过确实，车子后面被卸下座位改成的框子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干瘪的黄色麻布袋被随手扔在里面。
这里没有收获，他踢起车撑，老旧的车子发出痛苦的吱呀声，吱嘎吱嘎地继续前行。
……
“咕咚！”
清澈响亮的吞咽声在两个人中间响起。黄橙橙被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吓得一抖，下意识往乔然身后躲了躲。
刚刚趁着那个男人和路人聊天的功夫，乔然拉着她飞速跑到了更远的地方，是靠近小区入口的一处电房后面，这里只有几片低矮的灌木丛，一眼就可以看清地上的东西，应该并不是那个人的目标。
乔然轻扯着她的袖子，让黄橙橙贴近她的后背。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所有的夹子都被咱们收了，他应该抓不到小猫了，再往前灯光很亮，他估计也不会去。”
他低下头，理智地分析。平稳的声线让黄橙橙也有了几分安全感。她抓着乔然背后皱巴巴的衣服，下意识蹭了蹭手心里的汗，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又在乔然带着笑意的眼神中傻笑着抽回来，在自己裤腿上蹭蹭。
“不行，上次把他跟丢了，我这次必须找到他的老家！”
完全没有经受过社会毒打的黄橙橙凭着自己看的几部破案电视剧和小说，一意孤行地“决定”。
“可是我们会被发现哦。”
乔然叹了口气，倒不是拒绝的意思。只不过是在头疼：明明已经紧张得发抖了。
“……那我们，先回去？”
乔然的身体微微侧倾，一股冷风猛地刮来，虽然他很快又在面前遮得严严实实，但黄橙橙还是猛地打了个喷嚏，一下子吸引了那个正在往他们这边走的男人的注意。
黄橙橙擡头就看见那双结晶体浑浊的眼睛，吓了一跳，轻声尖叫了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巴。
乔然反应极快，迅速将受惊的女孩揽进怀里，侧过头瞪视着路过的人。
两人姿态亲密，背着小包穿着简单，又背靠在电房后面，看起来就像是背着爸爸妈妈出来约会的小情侣。
女孩被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吓到，立刻捂着脸躲进了男朋友的怀里，而男生也很勇敢地护住女朋友，和陌生的男人直视着。
两个人都被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吓了一跳，面上又惊又怒。
那个男人眼睛转动，将两人快速打量了一遍，声音朴实醇厚，憨笑着说：
“娃子，别回家太晚了，注意安全。”
乔然楞了一下，点点头，抱着“害羞”的女朋友没有放手，点点头：
“知道了，叔叔。”
说完，低头轻声和埋在怀里的女孩轻声说些什么，应该是在哄吧。中年男子从眼角瞥过去，看着女孩动了动，从怀里擡起头来，两个人手挽着手往反方向走。
哎呀，现在的小孩子，真是……
他骑着自行车渐行渐远，皱着眉头想今天有没有收获，收入又少了，哎，娃儿明天还叫着要吃炸鸡呢……
*
“吓死我了！”黄橙橙被乔然挽着手，源源不断的热意渐渐温暖了她冰凉的皮肤。
为了演戏演到底，两个人拉着手走出去很远，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已经转过弯去，看不见身影了。
她立刻松了力气，拽着乔然的衣服蹲了下去。
“我的妈呀，他突然就看过来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乔然蹲下身拍拍她的背，帮她顺气，黄橙橙顿时委屈巴巴地擡头朝他抱怨。
“耳朵怎么那么好，明明声音不大啊。”
乔然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拍着她的背。
“不怕不怕，坏人跑走了。”
“哼，我才不怕，就是被他吓到了而已。”
腿软的黄橙橙还在嘴硬，吧嗒吧嗒地和乔然说个不停。
“你说，是不是……”
黄橙橙越说越不忿，拉住乔然的手臂想要从他那里获得认同，乔然也点点头，两人的脸一下子靠得很近。黄橙橙可以非常清晰地感受到男生的呼吸声。
一股很清新的薄荷味道从他身上传来。
“……！”
黄橙橙的脸一瞬间烫了起来，肉眼可见的从耳根一路红到头顶。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在为什么道歉，反正先说对不起就行了。黄橙橙脑子已经被烧到短路，她堂皇地站起来，一头撞翻被她揪着衣服没松手的乔然。
乔然也只觉得下巴受到一股重力撞击，两眼一花，就朝后坐了下去。
“呃……”
“抱歉抱歉！”
这下是真的要道歉了。黄橙橙自己还没站稳，身形踉跄着去扶他，却又被掉在地上的包包绊了脚，一头撞进地上坐着的男孩怀里。
乔然眼前刚看清，就看到朝他倒过来的黄橙橙，立刻张开双手将她接住。
“……”
“（^︶^)”
黄橙橙面色祥和，放松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再见了……”
“什么？”乔然扶住她的肩膀，却没见黄橙橙有什么反应，担心地凑过去，就听见女孩的嘴里默默地念叨些什么。
“再见了这个世界，下辈子让我做一只狗吧。”
黄橙橙闭上眼睛，眼角划过一道晶莹的液体，她身子绷直，像是一条被冻僵的小蛇，硬邦邦一条躺在乔然怀里。
完了，受刺激了。乔然一拍脑袋，实在是哭笑不得。
“我扶你起来，我们回家了？”
为了不再刺激深受打击的黄橙橙，乔然轻声哄道，一手撑住她的后背，一手摁在地上撑起两人的身子。
“咳咳！”
黄橙橙已经不会受到任何外物的打击了，她像是幽魂一样从地上站起来，乔然却是警惕地回头看向来人——还是那个中年男子。
他看起来还是没有任何收获，只能打道回府，却没想到又目睹了那对小情侣抱在一起的样子。
哎呀，现在的孩子！他响亮地清了清嗓子，拨动有些生锈的车铃，惊醒了情侣中的男生，女孩子却像是深受打击一样默默地飘走了。
吵架了？虽然今天没有收获让他有点苦恼，但八卦还是要看的，不过看那个男孩的眼神……算了还是赶紧回去吧，收拾收拾东西，明晚上还要继续放夹子呢，这次放点新鲜的食物吧，那些猫崽子都被喂得太好，不新鲜的都不愿意吃。
中年男子的眉头又深深皱起来，层层褶子堆积着。
还没从它们身上赚到钱，却还得花钱给它们卖肉，那些年轻人也真是的，赚的钱不给爹妈花，买那么多贵东西喂猫喂狗，哎……
他骑着自行车与乔然擦肩而过，乔然站稳身子，转头看了一眼远去的身影，赶紧回过身子去追晃晃悠悠往前飘着的幽魂。
“咳，橙橙，走这边。”走反了。
“哦。”
黄橙橙乖巧地拐弯，跟在乔然身边轻飘飘的，两眼直发瓷。
“……哎。”
深夜里，也不知道是谁无奈地摇着头，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来。
*
“他们又出现了？”
林筝端来一杯茶水放在乔然面前，伸手轻轻敲了敲坐在对面的黄橙橙的额头。
“没睡好？怎么眼睛老发直。”
看着没精神的样子，昨晚失眠啦？
“咳咳。”乔然用手抵着唇瓣，眼睛从女孩的脸上划过，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应该是昨晚偷丶蹲守得太晚了，回去没睡好吧。”
黄橙橙坐在一边，默默地点头。
是的，没睡好，半夜起来都要给自己两巴掌的程度。
林筝和刘千艺挑眉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对。
“好吧，还是要注意身体，下午不行的话回去睡一觉吧。
林筝看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浓茶，揉揉她的脑袋低声道。
“没事儿！”
黄橙橙立刻挤挤眼睛，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绿茶，拍拍脸说：
“我不困。下午不还要给大圣它们做绝育，我还要去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