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出其中一位，就是昨天晚上发朋友圈晒奖章的学长，大学时我还在他的项目组工作过，对我的数学天赋极为赞赏。
如今他已经是成就斐然的科学家，我却还是只舔狗，一事无成，真是汗颜。
其实我本该有着光明的前途，是我自己自甘堕落，才将日子过成眼下这个模样。
情绪瞬间低落，有点无颜见江东父老的羞愧感。
害怕被学长看到如今我的样子，转过身刚要走，包厢的门居然开了，学长见是我，惊讶的叫我的名字，“林沐？”
我讪然点头，说自己和公司同事聚餐，浅聊几句便匆匆告别。
回去时，外边正在下雨。
我站在台阶上叫车，一辆大G在我面前停稳，车窗摇下，学长在里边朝着我笑，“上来，我送你回去。”
看着手机软件里三十五位的排名，咬咬牙，还是上了学长的车。
车子在婚房门前停住，我下车回家，学长将我叫住，他说，“林沐学妹，在我的印象之中，你应该是一只有天上自由翱翔的苍鹰。此次见面，说实话，让我非常震惊。学妹，你眼睛里的光呢，怎么不见了？”
我低垂着头，无言以对。
对不起，学长，是我自己折断了自己的翅膀。
学长看着我进门后，一脚油门将车子滑了出去。
我看着渐行渐远、最后消失的尾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有什么潜伏在胸口已久的东西，呼之欲出。
事已至此，我，真的甘心居于平淡吗？
雨停了，空气湿冷，四周全是黑暗，看不到光明。
冷风将我身上单薄的衣裙打透，冷意侵袭着我的身体，连毛孔都紧紧闭合。
我抱紧自己，垂着头，一步一步的走着，脑子里回映着包厢里那一张张意气风发的脸，深觉自己荒废光阴、一事无成，人生失败。
“回来得挺早！”
一个含着嘲讽与愤怒的声音在黑暗中突然响起，我呼吸一滞，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做了什么亏心事，吓成这个样子？”
程思昱从廊下的角落里走出来，慢慢的走下台阶，站在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抬起手懒洋洋的拍了几下，“郎情妾意，依依不舍，还真是感人哪。”
即便光线如此暗淡，我仍看到他毫无表情的脸，以及冷意森森的眼底，压着的讥讽。
他向来看不起我，眼高于顶，即便他哪怕还要依靠着我。
师兄的话对我影响很大，心情真的非常不好，懒得多说，只淡淡的问了一句，“怎么回来了？”
“这里是我的家，我回来不是正常？”他扬眉反问我。
我没搭腔，从他身边走过，进入屋子，按开客厅的灯。
明亮的灯光倾泄而出，没有暖意，也照不亮我心里的阴霾。在程思昱和未来之间做最后的取舍，对于一直期待爱情的我来说，其实有点难。
门边放着两个箱子，看那标识，应该是婚庆公司送过来的。
程思昱的外套随便的扔在沙发上，茶几上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烟盒，和几份请柬样图。
样图打开着，各自放在不同的位置。显然，我回来之前，程思昱正在看。
“我觉得白色的不错，你也看看，没有意见的话，我把宾客名单发给你，你来填写。”
若是放在一个多月前，他能这样的过问婚礼事宜，我想我会开心死的。
此时，我只感觉到无尽的悲凉。
放弃是一件很痛的事。
“现在都是电子请柬，用不上纸质的。”对此，我提不起兴致，准备上楼洗澡。
抬起的脚尚未踏上楼梯，手腕便被程思昱从后边拉住，声音冷得刺骨，“林沐，你这是什么态度？纸质版请柬才更显尊重，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得吗？”
很想告诉他，尊重与否，全看你的地位和能给人带来的价值如何。一个人，只要他拥有足够的能量，哪怕只是一通电话，便已足够。
可惜今天的我，实在懒得开口和他说这些短长。这么多年紧绷着自己，害怕失去、害怕永远不被爱、害怕所求一切没有结局，太累了。
“随你吧，我都行。只是最近我很忙，可能没有时间手写，你看着办。”
洗完澡出来，外边又开始下雨，比之前那场大很多。
我坐在窗前发呆，程思昱在楼下叫我，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换上纯棉家居装，我下到一楼，见到程思昱在厨房里忙乎。
“刚煮的甜汤，我给你盛一碗。”
我愣愣的看着程思昱，想要知道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相识二十多年，我从未想过，可以喝到他亲手煮的甜汤。
想起叶晴发过来的那些照片，想必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叶晴而学的吧。
不，不是的。
我想起若干年前的事情，叶晴比我大一岁，她高中毕业那年，姨妈痛，程思昱站在他家的厨房里，非常认真的给她煮的姜丝可乐，还炖了一碗红豆粥。她生日那天，他还做了四菜一汤。
在他们同居的一年里，程思昱一直在悄悄的练习厨艺，我还有幸被邀请品尝尝。
他的厨艺很不错，只可惜我不是那个他有做饭表现欲的人。
我坐在餐桌前，看着热气缭绕的水晶碗，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我爱的人，从没有爱过我，这样的认知，让我非常迷茫。
“喝吧，我尝了，味道不错。请柬的事，你多费心。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这才发现，他正在给保温桶拧上盖子。
那里边装得满满的，便是甜汤。
看了看保温桶，再看看小巧的水晶碗，后知后觉自己傻得可笑。
不用猜都知道，他这是给叶晴煮的汤，只是碍于面子，不得不赏我一碗。
把我当成什么了，摇尾乞怜的狗吗？
程思昱，你可真知道用什么伤我最疼。
我笑了，越笑声音越大，笑得眼角溢出生理性透明液体。
“林沐，你是不是有病，笑什么？”程思昱又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将一切放在眼里的模样，眼中的嫌弃，清晰无比。
我收住笑声，轻喘着看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抬手推翻水晶碗，看着暗红色液体染红纯白的桌布，转身上楼。
程思昱眼底怒意狂涌，斥责之声震耳欲聋，我全当听不见。
大约十分钟之后，大门咣的一声被关上，引擎声由近及远，最后消失。
我躺在床上，只觉灯光刺眼，抬起手臂按住眼睛，肌肤结合之处，被温热的液体浸润。
放在床头的手机叮的一声响，是一条短消息：还有半小时。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八点半，距离程南图考校我，只剩半小时。
今天的功课还没有做，我却在这里做毫无意义的悲春伤秋。
又想起学长他们那群人，深觉自己是在浪费光阴，抹干眼睛，迅速爬起身去复习今天的知识点。
程南图的视频电话打过来时，我惊讶的发现，投入的去做另一件事，就可以将程思昱带给我的痛苦分解掉。
今日的问题刁钻许多，回答起来比较困难，程南图在电话的那一边，眉头微皱，细致的肌肤在灯光之下，有着让女人自卑的晶莹润泽。
他蓝微沉，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着我，显然对于我的表现并不满意，他抬指叩了两下桌面，“明天开始，每天抽出一小时上课。”
不是，有必要这么卷吗？
“婚礼在即，时间上...”
程南图蓝眸倏然变深，雕刻般的脸变得严肃，目光多了些许凌厉，“你确定？”
我：......不确定！
叶晴又一次来找我。
这次，她没有约我出去，而是直接来了我公司，和前台小姐姐提出见我的要求。
她昂着脖子，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前台知道我这段时间每天忙到不行，会连着会，代码都是挤时间写，便拒绝了她。
不料叶晴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不闹但是也不走，就在大厅的沙发上坐着，说是一定要等到我。
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下班的时间。
和同事下楼去吃饭，刚走出电梯，叶晴便眼尖的看到，展开双手拦住我的去路，说是想要和我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