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什么时候来的呢?
众人以为是暴雨,以为是海底地震引发的海啸,以为是冰川融化带来的海平面上升,他们做了许多准备,包括又不限于抵御海啸或雷暴。但谁也没有想到,在四月一日这天,天空破了个洞。
古有神话,共工怒触不周山,致使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水浩洋而不息。而在神启日的第十天,花蕊预知画上的前三天,天破了。
就像是往一个密闭箱注水,庞然而不可估量的液体源源不断地从破洞中倾泄而出。明明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不知从哪而来的水从地下漫出,从地下疏漏管道开始,慢慢爬上地表。
四月一日,午时三刻,世人得见银河落九天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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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只是轰隆一响,大家以为是春雷炸响,雨水将至。
但抬眼望去才见遥远天际裂开了个漆黑的洞口,泄漏了银河。
“这,这不可能,天怎么可能会破呢……”有人喃喃自语。这所谓天空,只是大地上的人对头顶那片景物的称呼,它有时或亮或暗,都是因为自转带来的恒星光偏移。
现今不是讲究什么天圆地方,念叨什么皇天后土的天眼未开的古代。他们翱翔过天际,知道天上没有天宫;他们登陆过月球,知道月亮不是阿尔忒弥斯的神车,上面也没有嫦娥和玉兔。他们拥有先进的天文设备,能通过康普顿散射知晓数万光年外的场景,知晓太阳只是宇宙中一个小小恒星。
但现在,天破了,银河也不再是由星系组成的光带,而是能重现远古大洪水的源头。
“你们说,会不会什么飞船卫星都是上面编造出来的,其实这就是场世纪大骗局,天上就是神仙住的地方?”
……
“天空是禁区,是禁区!这是人类傲慢引来的灾难!”
……
“我的上帝!我该不会还在梦里吧?!”
……
人们放下手中事物议论纷纷,有虔诚者跪拜天地,有投机者四顾环视。而更多的人,则在呆愣一瞬后重新工作,他们更争分夺秒地操控设备、拖拉材料,只希望能在危险关头打造更多的方舟。
作为各国最高指挥官,虽然传统通信故障,但他们依旧能联系上对方,且不约而同询问了同一件事:你们那是否看得见天破之景?
然而这场灾难的前兆同神启降世时一样——无论是南半球还是北半球,无论在什么时间以什么角度,它都在西方天空定点展示。
拍不到,勘测不出,更找不到它落下的那九天之水在哪。
但不可否认,灾难开始了。因为地下暗流在涨,河溪湖海在涨。它没有一下子淹没低海拔地区,只是慢吞吞的一寸寸吞没人类的痕迹。
然而就在所有人开启灾难倒计时,准备干完收工静待灾难的时候,景丰这里却出了一点意外。
“丰丰,丁睿还在城里!”
丁珊惊慌失措地从教习室跑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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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几天前,景丰同丁家人一起搬进方舟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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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时间越来越逼近阿蕊给出的4月4日,然而无论是气候还是海底火山都没有变化的异动,这让知情人细思极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洪水,能在短短几日淹没整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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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宣传办冒险做了个决定:在尽可能不引起绝望的前提下告知人们灾难的日期。
这也是丁母抛下孩子跟随丈夫一起住在大禹的原因,不止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在通宵劳作。
团结出奇迹,在几十万青壮年的努力下,以大禹为中心的海上家园逐渐成型。大人们忙于造房子,青少年也没闲着,各式各样的知识被灌输脑海,还要负责检查方舟和做其他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也不是方舟上所有人都这样。
比如那批候选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了自己的交流圈,甚至还每天外出,去城市参与什么候选者集会。
景丰不知道其他有候选者的家庭是怎么做的,但监护人不在的丁家,却是差点因为这候选者集会而分崩离析。
四月一日这天早上,一个很平凡的白天,丁睿又一次因为要去集会,拒绝了和丁珊去种植区赚取贡献点的提议。
丁珊忍耐着怒气,问等待在甲板的弟弟:“你为什么最近总去那个集会?”
丁睿沉默以对。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景丰还记得几天前这个小孩子还因为有人害怕而扯着姐姐衣袖撒娇要一起睡,几天后却变成闷葫芦,只会以沉默和冷暴力来抗拒亲人接近。
景丰不在意的想着,十三岁也差不多进入青春叛逆期了。也就在这时,她发觉丁睿比以往长高了许多,肩膀不再瘦弱,连声音都变成了公鸭嗓。
“说话!”丁珊这几天就像是她兄弟的翻版,变成了个炸药包,一点就爆。
丁睿垂目视线落在正拽自己手臂的手,察觉他不说话丁珊就不放开。“……因为我们候选者得团结一致,李哥说……”
丁珊冷笑打断:“团结一致?团结一致就是大家都在为方舟为大禹号努力的时候,你们一群候选者在城市里面关起门高谈阔论?”
就在姐弟两僵持不下的时候,来接丁睿的人走上甲板:“小睿,你好了吗……?”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到姐弟两对峙的局面声音变小,疑惑地来回看看。
他叫沈耀,大学在学生。丁睿曾小声和景丰说起过他,说他在试炼的时候很照顾他,对他很好,跟亲哥也差不了多少。
因为丁睿年纪小单独去集会的地方不方便,所以这几天都是同沈耀一起。
只是沈耀的出现似乎彻底成了点燃丁珊火气的导火索。
“李哥李哥……你们候选者,是已经觉得能凭自己能力度过洪灾,不需要大禹和方舟了是吗?”丁珊恨声重复,冲着沈耀和弟弟大声道。
“什么意思?”沈耀刚露面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也不笑了。他皱
眉看了眼丁珊,然后把丁睿拉到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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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简直气笑丁珊:一个外人当着我面把我弟弟护着,只因为害怕我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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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了口气,极力压抑内心的戾气,努力平静问:“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每天集会?大家都在为建造方舟努力,为了活过这场灾难做贡献,你们候选者为什么要每天去城市,撇下一切,自顾自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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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耀似乎见多了像丁珊这样质问他们的人,只是很平淡回道:“谁跟你说我们逍遥自在?不了解的事就不要随便开口,会显得你很蠢。”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而且,我们候选者要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向你解释?你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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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说我们没做贡献,”沈耀冷哼,“麻烦你搞清楚,要不是我们的预知,你现在连贡献努力的方向都没有。”
丁珊被他的理直气壮说得哑口无言。
她闭了闭眼睛,不想跟这人做无谓争执,只问弟弟:“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丁睿。”
丁睿看着姐姐一脸疲惫和失望的表情,有些慌乱地想解释什么,但最后他看了眼周围好奇看过来的人,还是保持了沉默。
只是在沈耀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拽住他摇头。
“爸爸妈妈这几天连三个小时都没睡到。”丁珊看着弟弟拉着沈耀的手,心里有些难过,她轻声陈述。
沈耀收到小家伙的哀求,不再多说什么,只催促道:“走吧,李哥该等急了。”
丁珊没再说话,她低垂着头,任凭弟弟的身影擦肩而过,景丰看见了一滴晶莹液体掉落在她衣服上。
“丁睿。”一直沉默的景丰忽然开口,她意有所指地劝告,“有些事情的,不是隐瞒和一厢情愿就可以达成美好结局的。”
早八空气透着春分后特有的微寒,女生清冷微哑的嗓音微微带着点点关心。丁睿离开的脚步暂停了一瞬,却没说什么,只是坐上沈耀的车,去往人去楼空的市中心。
自丁睿离开后丁珊魂不守舍后越想越气,结果吃饭见面时还跟景丰说晚上一定要狠狠教训一顿小兔崽子,后脚天破后,也是惊慌失措地找到景丰,向她求助。
景丰看了眼周围,大伙正忙着把方舟周围堆放的东西搬上船舱,大禹号派遣出来的专业人员正在号召次舟上的小年轻,最后一次实地教学,要检查船舱底部的疏漏。
这些都是统一被教授过的内容,景丰和丁珊也要去的。
但现在显然去不成了。
“你先和去找你爷爷奶奶,丁睿的事先告诉方舟长,让她帮我们……”
“可是!”
“别怕,不止他一个人在城市,还有许多候选者都在城市。他们一定会一起安全回来的。”景丰看丁珊神情慌乱,想了想学着记忆中友人安慰妹妹的样子安慰她,“这几天一直有运输车来往城市和方舟,他们不会见死不救。而且现在洪水还没来,沈耀也开了车。现在可能已经驱车在回来路上。”
丁珊急得直掉眼泪,她“
可是”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格外慌张。她想求景丰去把丁睿带回来,但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到最后只是红着眼睛拉着景丰,期期艾艾唤她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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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丰微微叹了口气,了然道:“好了,别撒娇了。我会去看看的。你在方舟等姨父姨母,我会去找到他并想办法带他回来。”她看着丁珊眼里的惊喜和全然信任,将人推到专员方向,“你先去和专员实习。”说完自己背过身随意摆两下手,身手敏捷地跳过船舱的栏板,踩着甲板上的阶梯离开这艘庞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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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的这几年,景丰对有些小任性的丁珊和乖巧的丁睿一向是有求必应,就像今天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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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然答应的轻巧,但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就算景丰自诩聪慧,现在也罕见头痛———在诺大城市里找个会跑回动的小孩子,也就比大海捞针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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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通讯没有定位没有网络,连监控视频都查看不了,而且他候选者集会还是秘密集会,非当天参与集会者不知晓位置。
所以果然还是被丁珊的眼泪影响到了吧?
景丰摸着耳朵苦笑反思。
*
大禹指挥办公部。
“易老身边的警务员发来短讯,请求先搬运首要关键设备。”
“让运输队全权听易老先生的。”
“市长,首都那边的消息,允许大禹号因地自行,提前启航。”
“嗯,让水位警戒员密切关注数据变化,我们先开始引导群众进入方舟等待。”
“报告指挥室,一次检测已经开始,暂时还没有发现纰漏。”
“指挥室收到。开始测试无线电广播,通知宣传部,务必做好安抚工作。”
“市长,化科研究院申请人手移动设备……刘教授要求动用挖土机……李首长建议加大武器库看守力度……”
中枢指挥办公室内来往许多人,桌上此起彼伏响应着讯号被接起的声响。
坐在中央的男人两鬓斑白,早过知名之年却依旧精神抖擞。
他一条条命令接收又发放,有条不紊。
“让五营三队的人去华科那边,刘教授一会我回个通讯给他,回复老李说我这边赞成。”
人一个个来,又接到命令一个个走。
“小张,我们还有哪些首级生产仓没运输回来?”终于得到一点空闲,最高执政官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问身边的助理。
“只剩下大学城的几座实验研究室的生产仓,其中最为紧要的吸水片、营养合成剂、救生带。”
一听是这几样东西,执政官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你去找李首长,让他再批两队人,你们去f大接应。”
“收到。”
“异变来得突然,方舟那边造好了吗?”
“比预计早了三天,还有两艘方舟应该赶不上计划了。可能要借助救生带才能……”
执政官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报告!城市里的人要求我们让
出一艘方舟。”一人再接完前方通讯后立马报告。
执政官一听就看出他们的想法(w)?(),
冷声道:“不用理会(w)?(),
守好方舟边缘线(w)?(),
别让人浑水摸鱼伤害人民?[(w.)]??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w)?(),
必要时准许动用火力压制,务必保证人民权益。”
在官方得知预知后就召集人手开始建造方舟和大禹,并建立新的兑换体系。
虽然很多人都响应号召,但也有些人拒绝,他们恶意揣测,有说这是现代社会的倒退,是招聘奴隶,有说神不会见死不救,他们需要安心祈祷;有说这就是末日,人类注定灭亡,所以要及时行乐;也有说自己是纳税人而当权者用心险恶意图自立为王……
百万人的城市,一道政策下来何止七八种声音。
方舟本身是按需自建,因为有许多拥有渔船、货轮、海船的家庭并不需要(这些人签署的是另外一种的协议)。当然主要原因还是时间紧急,他们连自己的人民的方舟都不一定够用,更别说要顾着那群唱反调的人。
想到这,执政官忽然想起来这几天发生的另外一件糟心事。
“李升和他们那群候选者,是不是还在城市?”
刚和首长沟通完的张特助点头:“是的,他们一般下午五点多回来。”想起最近初见端倪的挑拨普通人和候选者之间的言论,张特助出声报备,询问是否需要出手干预。
“不用,先看看背后的鬼是哪只。让人多注意有没有混水摸鱼的家伙。小张,你带人过去的时候也可以留意李升他们,别给背后的鬼逮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