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绫子终归还是没有进入水濑家的房门。
不过能吃上一口结结实实的饭团,秋月绫子便大满足了。 反正九月的东京,气温还算暖和,冻不死人,盖上铺盖在大街上就能睡着。 而且明明是睡在院子外大街口,但只要一想起来门内的水濑哥,被子里的秋月绫子便浑身温热。 在枕着夜晚入睡前,一道道想法在秋月绫子脑海内盘旋着。 妈妈说的没错,水濑哥果然是个好人。 在这样饥馑的时代还把救命的口粮分给自己,这样的大恩大德,只能以身相许来报答了——只是水濑哥身高似乎高达一米六八,条件那么出色,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看样子唯有当牛做马了。 不过水濑哥有痨病,又说不得自己还有机会。 但肺痨又很可怕,都说这是无法治愈的绝症。 可她秋月绫子已经是泥巴里的烂命一条了,这样垃圾的自己不比肺痨可怕多了? 怀揣着繁杂的思绪,秋月绫子没一会的功夫便轻轻入睡。 水濑明也睡的不错。 不用上班,不用赚钱,也不用为口粮考虑,生活在被美军去城市化的东京,水濑明每天都睡得十分香甜。 现在的东京,除了给阿妹莉卡大兵当翻译、rbq外,没有什么能正经营生的生意,就连日本政府,唯一的外汇来源也只有安排国民去服侍阿妹莉卡大兵,以赚取微弱的收入。 若说除此外的生意,那边是在遍布整个东京大大小小的黑市里当暴力团或者小商贩。 黑市里到处是变卖自己家产的东京人,只是现如今最值钱的却是粮食,像是过去那些华服所用的绫罗绸缎、机械手表,在黑市上连红薯都交换不到多少。 若自己是什么后世的日本鉴宝专家,或者有什么‘黄金眼’特异功能,现在正是一个出手的好机会,一点点口粮就能换来诸多奇珍异宝。 但再多的奇珍异宝,比得过自己怀揣的系统吗? 水濑明大清早起床便甩掉了用大米去黑市换物资的想法。 有忍术在手,才是最大的依仗。 “咳咳咳。” 又是早上挥舞了几下竹刀,重重咳嗽几声后,水濑明打开房门。 “扑,扑,扑。” 房门外,秋月绫子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竹编的大扫帚,正手脚麻利勤快的在门前清扫着浮土。 像是寺庙里手脚麻利的行脚小僧,又像是大户人家聘来的女仆。 秋月绫子抱着大扫把,看着走出房门的水濑明嗫喏着不知该怎么称呼:“老……少爷?” 这是她以前听别人提起过的,对雇主要喊老爷,雇主的儿子要喊少爷。 但这一声少爷却是把水濑明逗乐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是水濑家的独苗,水濑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叫少爷就太滑稽了。 “你还是继续叫我水濑哥吧。” “是,是!水濑哥!” 秋月绫子猛地深吸一口气,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赐一般,脸上挂着压抑着开心的浅笑。 “水濑哥,您,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 秋月绫子扭捏不安的看着水濑明,白吃了水濑明的饭团,她实在是坐立难安:“打水,洗衣服,我都可以的。” 秋月绫子本来还要说做饭,但她也看出来了水濑明不想别人进入自家院子,所以明智的没有说出冒昧的话。 “打水就不用了,衣服我等下拿给你。” 役使未成年少女,水濑明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日本政府没事就组织十几岁少女下南洋卖身,给军队慰安。 只是洗个衣服,不比在缫丝厂里当女工累死要好多了。 不过仅吃了一个饭团而已,竟然能工作这么长时间,她难道是核动力驴不成? 秋月绫子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水濑明在脑内打上了核动力小母驴的标签,欢天喜地的抱着衣服便朝最近的河川去了。 但因为饥荒、轰炸的原因,从上游的足立区、琦玉县经常会飘过来些死尸,可哪片黄土没埋过人,哪条河里又没有溺死鬼,该洗的还是要洗。 “绫子!你这是找到了,帮人洗衣服的工作?” 就在绫子抱着衣服在河川边手洗的时候,一个熟识的大妈也拿着衣服靠了过来。 都是一条街道上的邻居,就算以前关系不熟,但在其他人死的死,逃难的逃难的情况下,幸存下来的也都不免脸熟了。 “嗯,算,算是吧。” 秋月绫子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说太多,更不想透露水濑哥的事情,现在谁手里握着粮食,都会招致所有人的眼红。 “那你可要注意了,对方结算工资的时候,只能收粮食,纸票子什么的,绝对不能要,那个已经不值钱了。” 简单提醒了几句后,邻居大妈又凑近秋月绫子的身边,想要套话绫子到底是在给哪家做工。 乡下的还能在自家农田里种种地,用口粮就能养活一家人,东京城内的算是生活在一片荒芜的监狱内了,连找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但秋月绫子也是机灵,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支支吾吾半天后也没透露出水濑家,接着洗完衣服拔腿就跑。 看着秋月绫子匆匆离去的身影,这邻居大妈不屑的撇了撇嘴:“肯定是被她妈卖给了哪户人家当牛做马。” 昨天秋月妈拉着秋月绫子像牛马一样在町内推销的时候,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家那么有余粮,还能带上一个拖油瓶。 但这点小事,稍微打听打听就能知道。 知道是哪户邻居家里有余粮后,乡里乡亲的,还能不帮衬自己家吗? 抱着一沓衣服,秋月绫子慌慌张张的就跑到水濑家前。 她甫一敲响叩开房门,便看到水濑明手里拿着一个饭团准备递给自己。 “中午饭,吃一口吧。” 看着这用白花花大米捏成的精致饭团,秋月绫子喉头便开始涌动。 “水,水濑哥,就算,就算有粮食,也不能这么吃……” 她没有接过大米,而是抱着衣服,努力压抑着食欲道:“应该用大米混合着粗粮,或者,将大米全部换成粗粮、牛蒡、芜菁……这样还能多吃一段时间。” 只吃纯大米,这已经不是用奢侈可以形容的了,她从小到大还没见过有谁家里敢这么豪横,更别说是现在了。 像她家这样的住在东京的小民,平常吃的饭其实是在华国人看来匪夷所思的牛蒡,芜菁。 牛蒡——这在华国大部分地方属于药材。 而芜菁,在水濑明老家则是腌咸菜用的,叫疙瘩菜。 “……你说的对。”水濑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但他手里只有大米的种子,木遁就算想要催熟红薯、牛蒡什么的也没有这些作物的种子啊。 “而且,水濑哥您这样一直闭门不出的话……会引起贪心之人的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