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道:“好了颂儿,何必和你兄长这般说话?”她嗓音柔婉,听起来十分温和体贴,“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她向前一步,绣着精致花纹的鞋底慢慢迈步到了谢怀琤身边,轻巧踢开几片碍事的碎瓷,仿若无意地踩踏过谢怀琤的衣角,这才道:“颂儿,我们先去拜见你父皇吧。即便没有汤饮,你父皇也不会怪罪什么。”说着,母子俩便自他身畔擦肩而过,笑语声声,逐渐走远。
谢怀琤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他捡起散落在地的最后一片碎瓷,却并没有放在一边,而是盯着那瓷片看了许久。
随后,他手臂缓缓绷紧,将那锋利的瓷片重重握在了掌心。
姜清窈脊背一麻,来不及思索,便提起裙角快步奔了过去,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去夺他手中的碎瓷。
谢怀琤显然没料到她会忽然冲出来,手腕处本就旧伤未愈颇为虚浮,被这力道撞得手一松,攥住的碎瓷便脱离了掌握,斜斜地落了下来。
极低的一声啪嗒声,却刺得谢怀琤霍然低头,正看见自她指尖滴落的血珠快速坠下。原来姜清窈的手指恰好搭在他手腕处,被那碎瓷的裂口划破了指尖。
他愣愣站着,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
姜清窈情急之中并未察觉,只顾用力掰开了谢怀琤的手掌,却见掌心已被碎瓷划出了几道可怖的伤口,鲜血不断渗出。她眼底发涩,忍不住开口道:“你为何要这样做?”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切和质问。
自他们相逢以来,姜清窈永远是温婉沉静的,甚少疾言厉色。可这会子她再也顾不得这些,满心都是无奈与心疼,只想厉声让眼前的少年清醒一些,莫要这般自苦,伤害他自己的身体发肤。
然而谢怀琤仿佛听不见她的质问,只怔怔瞧着她的手指,看着她指尖的血与他掌心的血融在了一处,一同落入地面,沾染上他的衣衫,紧密相依,不分彼此。
他原是见惯了血的。这些年受过的磋磨与殴打,落下的伤口和病痛不计其数,他无数次看着自己身体上出现新的伤口,汩汩流血,却毫不在意,眼底只有漠然与麻木。然而今日,那血色却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自心底燃起一阵慌乱与痛楚。
姜清窈见他半晌不作声,正想再问一句,忽然觉得一抹暖意覆上手指。她一怔,低头看去,却见谢怀琤动作轻柔地捧起了自己的手,用指腹缓缓拭去她指尖的血。
她这才感觉到隐约的疼痛,意识到是方才被碎瓷所伤的痕迹。
谢怀琤慢慢拂过那处小小的创口,似乎怕弄疼了她一般小心翼翼。姜清窈没想到他会不顾自己那可怖的伤,满眼都是她,一时间心尖仿佛被一阵风吹拂过,有些莫名的悸动和起伏。
一阵恍惚,她想起年幼时两人似乎也曾有过这样的情形。
往事激荡在心头,姜清窈更觉酸楚。她一低头,却见他掌心依然在滴着血,顿时一惊,生怕他这伤不及时敷药包扎又会落下疤痕,连忙用了些力气挣脱了谢怀琤的手,语气急促了几分:“你放开我!”
他身子僵硬一瞬,看着空落落的手心,随即缓缓抬眸,好似从迷思中醒转一般,眼底多了几分清明,又恢复了惯常的平淡。
“是我冒犯了。”谢怀琤的声音很冷,顷刻间已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模样。
他说着,似是自嘲一笑,随即转身便欲离开。
擦肩而过的一瞬,少女抬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那力道虽不大,却让谢怀琤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
须臾,她将一方洁白的绢帕覆上了他掌心的伤口,同时用手心轻轻按压住,两人的掌心紧紧相贴。谢怀琤清晰地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侵入他掌心的每一处脉络,如她身上的气息一般,丝丝缕缕缠绕周身。
那小巧的绢帕很快被血染红。姜清窈正欲换一方干净的帕子,却不防眼前人忽然收紧了手指,带着些强硬的、不容拒绝的力度,隔着帕子扣住了她的手。
第30章 “难道你真想要了他的性命?”
“殿下?”姜清窈不知他心中所思, 低声唤了一句。
谢怀琤沉默良久,缓缓松开了手。他一动作,那帕子便险些掉落。姜清窈见那血还在往外渗着, 便翻过他的手掌, 继续按住他的伤口止血。
直到那几道破开的口子不再向外冒着血珠, 她才略松了口气,道:“殿下这伤有些深,怕是需要敷药后再包扎才能愈合, 还是快些回宫吧。”
谢怀琤盯着那帕子, 那里原本绣着精巧的花纹, 此刻却被鲜血所污, 沾染上了别的颜色。
许久,他抬眸看向姜清窈,问道:“为什么?”
姜清窈怔怔望着他。
谢怀琤用指尖摩挲着那绢帕, 笑容凉薄:“如此精致的帕子,却用来给我这样深陷污泥的人止血裹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