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将心中的所思所想写作絮絮的字句。皇帝看着那清丽的字迹,仿佛能听见她在耳边柔声倾诉。
原来,她将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话,尽数倾泻在了笔尖。他只觉得眼底发酸,手指冰冷。
摇霜......你为何不亲口告诉朕呢?如今斯人已逝,朕只能拢着这冰冷的纸张,竭力怀念从前你尚在时的一幕幕。
皇帝心底泛起了细碎的悔意,一点点汇集成了汹涌江河,不断撞击着他的心扉。原来,你从未怨恨过朕,只是不善表露。只怪朕没能早日察觉到你的心意,以至于抱憾终身。
还好,我们还有孩子。摇霜,朕往后会好好待他,再不会让他受委屈了。朕想,一切还不算晚,你说是吗?
他伸手覆住那字迹,慢慢闭上了眼。
*
接下来几日,姜清窈有心想探查一番当年的真相,却又许久不曾见过谢怀衍。听说,最近朝政之事繁杂,太子殿下日日都在忙碌,有时连膳食都无暇用。
这一日散学,谢瑶音和谢凝玉去了演武场骑马,姜清窈则心事重重地从风荷堂走出来,正巧在廊上遇到了自翠微堂疾步走出的谢怀琤。他面色深沉,步履急促,似乎有什么要紧事要办。
“殿下,”她站住,唤了他一声,迟疑道,“我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谢怀琤在她面前停住,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握住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
姜清窈犹豫着,却又觉得此处不适宜谈论起那些堪称秘辛的往事,一时间讷讷。
另一边,廊外的福满按捺住忧急的语气道:“殿下,恕奴婢无礼。您须得尽快出宫,否则怕是会赶不上见林老先生了。”
姜清窈一怔:“林老先生?难道是——”
她蓦地记起,从前谢怀琤曾说,他的开蒙恩师林穹老先生曾力排众议,允他自由出入致远阁。林老先生本已年迈,在致仕后又被延请回来教授皇子们课业,只是他已年迈,因此没多久便告老离朝了。但他德高望重,因此离开萤雪殿后,谢怀琤依然能够受到他余威的庇佑。
谢怀琤闭了闭眼,面上浮起伤怀之色:“窈窈,我今日得到消息,师傅病重,已在弥留之际。当年我开蒙之时,他悉心教导,手引口传了无数篇诗文。后来母妃故去,他没多久也调离了萤雪殿,我与他师生缘尽。但他在萤雪殿的每一日,都未像旁人那样冷待过我,不仅护持着我,让我得以去藏书阁读书,更宽严相济,勤于授业解惑。因此,我定要去送他最后一程。”
“窈窈,”他顿了顿,柔声道,“你想问我的是什么要紧事?”
姜清窈见他眼底隐隐泛红,知道他与林穹感情深厚,当下摇了摇头道:“不急。你先去见老先生吧,莫要耽误了。”
谢怀琤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道:“抱歉窈窈,等我回来。”他说着,很快松开了她,举步下了台阶,向着宫外走去。
姜清窈目送他离开,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满腹心事地回到了永安宫。她回了枕月堂,在窗边榻上坐着发起了呆,脑海中反复回想着那次落水时的情形,试图找出一点一滴线索。
她伸手按住额角,闭着眼拼命回忆着,却始终没有结果,不由得丧气地吐出一口气,身子一仰,躺在了榻上。
合上眼,倦意如潮水般涌来。姜清窈的呼吸渐渐变得轻缓,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又梦到了那日的情形。
浩渺的流水,强烈的压迫感与窒息感漫上鼻间和胸腔,她很快便喘不过气来,只能茫然地伸出手摸索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意识渐渐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姜清窈几乎以为自己要彻底死在这里时,一个人扑通一声跳了下来,捞起她的手臂,负着她拼命向岸上游去,最后艰难地将她放倒在亭中的地面上。
周身尽是沉重的潮意,她抑制不住地呛咳起来,眼中鼻间全是冰凉的池水,疼得她无法睁大,只模模糊糊看见面前的人身穿一袭石青色的衣袍,腰间的玉带上佩着指头大小、浑圆莹润的明珠,那色泽被水浸湿后变得愈发剔透。
他究竟是谁......姜清窈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他的轮廓却愈发模糊。
......
“窈窈!窈窈!”忽然响起的声音如一记惊雷,惊得姜清窈浑身一颤,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腔,一瞬间觉得自己方才自幽冥地府走了一遭。她重重喘息,这才缓慢地睁开了眼。
眼前的景物如水波般剧烈摇晃了一瞬,复归平静。她依然躺在那张榻上,身上却一阵阵发凉。倏然间,有一只暖热的手贴上了她的面颊。姜清窈调转目光,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谢瑶音。
“窈窈!”谢瑶音见她醒了,抑着惊愕万分的嗓音,“你知道当年救你的人是谁吗?”
姜清窈唇瓣一动,尚未出声,便听她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告诉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