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玢看她身子一僵,平静的面容似乎突然出现了裂口,那裂口的背后,是她竭力隐藏、不想为他人知的一面。
见她这般,容玢却没有停口的意思,继续道:
“世上多的是计划外的险遇,妄想控制住自己一切的人,很多时候不仅避不了灾祸,也丢失了原有的机遇。刚刚就是例子,就是你的意料之外,但纵使我们毫无准备,最终也还是可以跑到这里,也总是有应对之法的。”
“我说这话,并非站在高处指摘你,我是……是懂你的感受的。”他突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转而继续道:“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你的警惕性高到令人惊异,有时都让我忘了你的年纪家世。终日风声鹤唳、谨慎警惕,这样的人生,也许的确会少很多麻烦,但你不会快乐,因为太累了。”
“有的时候,是可以允许自己松下来的,你看,就像刚才,放过自己,天也不会塌的。”
天空青白,再无雨痕,而江文如心里雨声簌簌,大有破空倾泻的前兆。
她静静听着,只觉从头到脚一阵酸麻,浑身几乎被激的一颤,然后无措僵硬的愣在原地。
听到最后,心里的雨突然停了。
她眼前一阵模糊,眼睫轻颤后,面上似秋雨拂面,几行清细带着微凉的湿意在一张素面上留下痕迹。
她一时心移,恍惚失神间,疑心是心里的雨淌到了面上,连带着那藏于心底的诸般情绪,也一并随之宣泄展露。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兀自走的久了,看的也比别人更开些,但这样的人往往对别人通透,对自己严苛,遍体鳞伤之后还要想出一箩筐理由来宽慰自己,安慰他人。
别人的质疑或嘲讽轻易伤害不了他们,但理解会。
只要轻轻一句“我懂你”,便足以让他们心防全崩,生出希冀,又因这希冀凭生惴惴。
“风声鹤唳、谨慎警惕”么,可多少年了,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生身父母皆已不在,她连他们为何亡故都不知晓,就被迫寄身他人家中。
谨言慎行的同时,还要在暗流涌动中隐蔽查询当年真相。
她是靠着这一点活着的,在听到母亲的话,知道南阁之事后,便料想到这一点了。
她有她的责任,有她的心结,她必须亲自把它解开,给自己,给父母,给南阁众人一个交代。
她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学会走一步思三步,一件事过去之后,她来不及为之喜悦兴奋,便要连忙计划下一步,思想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困扰。
她不能陷入一时的成败,她没有沉陷停滞的资本,她身旁没有盟友,身后无人安慰,因为不可说,不能说,不敢说。
但就在刚刚,有个人对她说,放过自己。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从未有人对她说过。
她原以为自己不需要这些 ,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是需要的。
江文如猛地转过身去微仰起头,悄悄拭着泪,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容玢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片刻后,他润声道:“你若不想别人看到,我便不过去。”
微风拂面,江文如动了动身子,最后终于转过身来。
她眼眶通红,气息微微凌乱,不过情绪已平稳下来。
“今日让你失了支簪子,等来日还得赔给你一支才是。”他突然开口笑道。
江文如也跟着一笑,继而把面旁的发丝绾道耳后。
见她情绪渐渐平复,容玢步伐轻缓的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他走得很慢,似乎是让她心里慢慢接受他的靠近,他的目光。
直到在她身边站定,他轻轻取出帕子替她拭泪。
“我家中并无兄弟姊妹,从小没有安慰过别人,也未被别人安慰过,实在不是个会宽慰人的,我……”他声音低了些,“我本没有想把你弄哭。”
听他说着,江文如眼里又湿润起来,她忙收住道:“不怪公子,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看,我果然不会哄人。”容玢轻叹道。
江文如看着面前的人,突然笑道:“其实,公子长得这般好,只要站在人面前笑着说句话,对方就会相信了。”
容玢没想到她突然开起他的玩笑来,愣了片刻低笑起来:“真的吗?那这皮囊倒也算有了些用处,”他轻声问道:“既如此,那你不哭了好不好?”
“我,我没在哭了,”她抬头看向他时,心里闪过一念,突然问道:“公子哭过么?”
容玢面容一僵,将帕子递给她后回答道:“哭过的,只是后来也没有了。”
江文如对他的往事一无所知,刚犹豫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