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走着。
他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当然是有缘由的。
这是他离开前,为亲人故友建立的衣冠冢。
……
酒瓶倒了满地,容玢麻木的仰头灌着,酒液顺着嘴角流出,瓶子被失力扔到地上,然后再拿起一瓶。
他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在这片荒野里。
走过崎岖路面,走向寂寒黑夜。
步履踉跄,面容恍惚。
祖父晓旭如春风,父亲磊落若朗月,他们也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温润疏朗、无愧于心的君子,
可奈何,奈何……
在这世上,太过干净的人却未必能落得善终。
他也负了他们所愿。
浅珀眸子如碎裂的琉璃,却不见一滴泪。
月白的外袍一尘不染,上面不再有殷红的血痕,也没有浑浊的污泥,
只是他觉得上面好脏,尘灰织成蛛网将他包裹,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内心化为废墟的人,却固执到近乎执拗的护着这衣衫的洁净,
倒真是可笑啊……
“呵呵……哈哈——”
容玢眼中满是自嘲,他笑得如若疯魔,眼底猩红面色惨白,嘴角勾起的笑透着彻骨的寒意,没有半点情感,没有半分眷恋。
袍角扫过浅草,走路虚浮,可他面容绝艳,好似暗夜破封而出的鬼魅。
容仲言死的那天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少有人知的是,他的妻子赵氏也是在那天去世。
那天赵氏的弟弟提刀冲了进来质问容仲言,
“你是大齐的忠臣,可我姐姐何辜,她的孩子何辜?就为了救这么一个人,你就抛弃了自己的儿子?!你还是人么!这是一条人命啊……是你亲生孩子的人命啊——我问你,他真能担得起吗?!”
容玢站在旁边尤如五雷轰顶,浑身惊颤不已,手中的剑“啪”的掉落在地。
当时他还不知道背后的真相是什么,以为是当时容仲言为了救他,没来得及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
但他也知道这的确是因为自己。
所以他挡在容仲言前面,攥拳说,
“二十年,不,十五年,请你给我十五年,不论到时候我有没有成功,我都会把这条命还回去。我没有资格顶着容玢的身份苟活,但既然现在站在这里,我也不想辜负任何人,所以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容仲言将他拽到一旁,“玢儿!不要再说了,你这是干什么,先生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这都与你没有关系。”
他正说着,没料到容玢突然将地上的剑踢了起来,挥剑砍向自己右臂。
“玢儿,你!”
容玢看着对面言辞坚定:“我今日以此为誓,若有违背、若辜负了‘容玢’的身份,你随时来取我性命,我绝无二话。”
来人见状本也想阻拦,听完他这番话,随即似狂若疯的仰天大笑,扔了手中的剑转身向门外走去,“好,我信你,记住你说的话,你要对得起,所有为你铺路的人。”
他真正知道真相,是在先生撒手人寰的那天。
直到那天他才知道,真正容玢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先生在最后一刻选择了他,放弃了亲生儿子,当时宫女指认的腰佩,就是先生从他身上摘下扔进火海里的。
他是个……苟且偷生之人,他的所有骄傲,所有才情,所有少年豪情,所有想要报仇复国的想法全都在那天碎了,碎的彻底。
因为这些都像是从另一人身上偷来的。
所有的荣誉都成了讽刺,所有的夸赞都成了批判。
他在那晚,躺在暴雨冲刷的泥潭中,像个疯子一般没有目的的跑着,最后跌在地上。
“都……走了,都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
“啊——”
他一拳锤进泥洼,进嘴里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泥,是泪还是汗。
所有的哭喊狼狈都埋葬在了那天,
此后他再也没有哭过,永远一副和煦的笑面,
直到今天,
眼前的泥地好似那天一样,连这打在身上的雨点都一样。
容玢喉头一窒,用力拍打着衣服,“擦不干净了,再也……擦不干净了。”
“我……尽力了。”
前面是一道泥坡,他身形一抖跌了下去。
“公子……容玢——”
江文如刚刚赶到,开始见容玢一味喝着酒,神色不明,想要给他些时间自己缓一缓。
加上两人如今还未说开的处境,她便没有急着上前。
不料下一刻见他脚下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