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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生

施家。施晩已离开一日有馀,楚凝与施年庆都有些忧心,当听到门口响起马车声,两人快步迎了出去。

可令他们震惊的是,女儿居然带着一具棺材回来。

施晩眼里写满绝望与痛心,非要将棺材放在自己房里。

他们小心翼翼问棺材里是谁,施晩当即垂泪不止,什么都不说,只将一个瓶子塞给他们,盯着他们服下药丸,才魂不附体地回了她那个放着一具棺材的房间。

夫妻俩又心焦又心疼,送走宫里太监后,纷纷来到施晩房前,可她说什么也不让人进。

楚凝还从没见过施晩这个反应,施年庆何尝不是?夫妻俩狠了狠心,强行将门打开,便看见女儿试图将棺材里的人架起来。

好么,原来里面躺着的是他们那倒霉女婿。按理两人多少应该为之伤感,但施晩如此举动让他们根本无心思考其他。

她别是因为他的死受了刺激,疯魔了吧?

面对爹娘,施晩似乎没有方才太监们在时那样悲痛欲绝了,她擦了把面上眼泪,抽泣着求门口呆滞的爹娘来搭把手,帮她将人运到榻上去。

楚凝险些当场昏过去,她这是要做什么?跟尸体同床共枕么?

施年庆勉强保持镇定,他试图劝阻:“人死不能覆生,你……”

施晩摇头:“不,我就要!”

施年庆劝不动,想让楚凝想想办法,回头一看,夫人已受不了刺激,两眼一翻,歪倒在他身上。

他边手忙脚乱扶住楚凝,边想接着劝施晩,没想到一贯听话孝顺的女儿居然将门哐当关上,“爹,我想一个人静静,您扶娘去休息行么?”

听着外头施年庆种种叹气,施晩心里默默向爹娘说了声对不住,今夜给他们的惊吓太大,她也不想的。

施晩继续方才未毕之事——她废了老大力气将人架到榻上,那具冷冰冰的棺材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她望着榻上沈睡的青年,小心地用打湿的帕子为他拭去唇畔干涸的鲜血,轻轻抚摸那张依旧英俊,却不再温热的面孔。

她叹了口气,伏低身子,贴在他胸膛上,想捕捉他曾伴她入眠的有力心跳,可他就像熄点的篝火,仿佛再也无法焕发生命的热,连带着火焰的悦动也一起消失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她低声喃喃,感觉两个时辰的等待简直度日如年。

她的确喂了他一杯毒酒,但放的不是皇帝给她的毒药,而是云棠衣给她的锦囊中的假死药。

事关爹娘性命,施晩不敢赌皇帝是唬她的,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照皇帝所言,毒杀顾希桢。

一开始她真的没辙,但皇帝走后,一筹莫展的她忽然想起云棠衣给她的那个锦囊。

她悄悄将锦囊打开,里面有一张小纸条,还有个小罐子,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言简意赅——假死药,两时辰后覆生。

关在宫里的这两日,她在夜里拿自己做了实验。药水甫一入口,她顿觉各种意义上的肝肠寸断,尖锐剧痛席卷全身,顷刻间,就没了意识。

当她幽幽醒转时,口中还残馀着浓郁血气,那是她自己吐出来的血。虽过程很痛苦,她就像真死了一回一样,但这药是真的。

她望着还剩一半的小瓶,仿佛看到云棠衣对着她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醍醐灌顶,难怪云棠衣放弃将她留在仙陆,原是已在锦囊里为他们留了一条不得以时的退路,就像清和那样,靠假死金蝉脱壳。

其实原不一定用得到这一招,但施晩也好,顾希桢也好,都没料到皇帝会如此雷厉风行,如此阴毒下作,在他们回来前就阴险地对她爹娘下这种慢毒,让她在顾希桢与爹娘间二选一。

他们原来的料想中,本无这一环——皇帝会在施晚所在处设下陷阱,伏击顾希桢;在此之前,一定会保证作为人质的施晩安全。

因此,他不慌不忙地将另一头的事情安排好,才来“赴约”。可没想到皇帝居然釜底抽薪,用了这么阴损的方法。

无论结果如何,有一点皇帝是看得很准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防她。

施晩抿了抿唇,有些庆幸,好在有个能传递心声的长生蛊。

她递上那杯酒前,用亲吻将她的心声传递过去,就像送禾节时在艾敕暗巷里的那次一样,“酒里有假死药,配合我演。”

他听到了,很有默契地没追究为什么,只问她该如何做。

施晚心道:假死前记得掐我一把,我怕我哭不出来。

他有些迟疑:你确定?

施晚:别废话,皇帝还盯着呢。

于是他饮下那杯酒。

她的嚎啕大哭半是演给皇帝看,半是真的没想到这家夥“临死前”在她腰间真的狠掐了一把,半点儿没留情,痛得她泪流满面。

但药很快见效,他扶在她腰间的手再拾不起丁点气力,心声也陷入一片死寂。

她忽然就有些心慌,虽知他会醒,可在这一刻,他就像真的永远离开她一样,她演出的哀痛多少多了几分真情实感,长时间的大哭令她身心俱疲。

施晚疲惫地上了榻,钻进他怀里,往日温热的怀抱冷冰冰的,她于是将他搂得很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暖和他。

两个时辰真的过得很慢,足够从暮色初至到月上中天,她早过了最开始伤感的时候,开始寻些乐子打发时间。

于是她百无聊赖地数他安静垂在眼下的长睫,戳他高挺的鼻梁,揪他没什么肉的脸颊。她想用这种恼人的小动作将他提前唤醒,但他毫无动静,像个死人……不,严格来说,他现在就是死人。

最初认识他时,他虽闷闷的,不爱说话,却并不死气沈沈,倾听的时候,眸中有光在闪烁,她有些想他。

她不再捉弄安静的“尸体”,老老实实躺在他身侧,眼皮耷拉,沈入梦乡。

后半夜,她猝然惊醒,下意识往榻边一摸,空了。

她顿时心生不安,即刻下了床。

屋中空间不大,却不见他人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施晩慌里慌张推开屋门,开门的动静引起院中人注意,他循声回头,施晚对上那张熟悉的清俊面孔。

等了两个时辰,人终于醒了。不等他说话,施晚猛地扑上去抱住他:“你吓死我了,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他单手抵住她的肩膀,将人轻轻推开。

施晚登时一呆,往常自己主动亲亲抱抱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今天居然会推开她?!

她的震惊溢于言表,直到她听见他身后传来几声压低的咳嗽声,她眨了眨眼,才发现院中不止他一人——他后头还站着假装看天的庆云呢。

只是她满心满眼都在眼前人身上,竟是直接将他忽略了。

施晚顿觉尴尬,他怎么在这儿?

庆云很有眼力见,他本只是来确认顾希桢安危,顺带汇报进展的,如今事儿办完了,他清楚自己在这儿又扎眼得很,飞快告退。

院里终于只剩他们两人,顾希桢摸了摸她被夜风吹凉的面颊,“回屋吧,外头凉。”

房门一阖,再没外人在,施晚就毫无顾忌了,她挂在人身上,感受他重新温热起来的躯体,不由喟叹:“还是活着好。”

他低声发笑,垂首含住她弯起的笑唇,施晩热情地回应“起死回生”的情人,因吻而酥软的身躯顺着他的力道被压在榻上。

她心跳得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涌动的血液令她浑身发热,她艰难地挤出几句呓语,“等……等,让我缓缓。”

她在两人相接的唇齿间剧烈喘息,水汪汪的眼睛越过身上人,看向他身后的棺木,她的一路高昂的情致忽然滞住。

皇帝是被他们糊弄过去了,可作为已死之人的顾希桢似乎只能像清和那样远走离京,否则迟早会被皇帝发现端倪,届时再想用这样的法子蒙混过关就没可能了。

想到这一层,施晚不由低落,她因爱人“死而覆生”而生的兴奋肉眼可见颓靡殆尽,惆怅的长叹便填满了两人间小小空隙。她一点都不想那样。

她的忧虑被他一字不落地捕捉,他于是安抚似的吻了吻她微微蹙起的眉心,【我不走。】

施晩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可那样不就……”

“无妨,”他话中染了几分笑意,“只是要委屈你装模作样守几日寡,等待一切太平。”

看来他已安排好一切,施晩于是放下心来,她眼波流转,拉长声音重覆那两个字:“守寡?”

不知施晩想到什么,她忽然咯咯发笑。

顾希桢挑眉,“你乐什么?”

施晩起了玩心,她装模作样擦拭眼泪:“小女子丧夫新寡,你这个登徒子竟当着我夫君棺木欺辱于我。”

顾希桢:“……”

见他一副吃瘪的神色,施晩乐不可支,演得更起劲:“呜呜呜,你毁我清誉,我不活了,夫君你带我走吧。”

顾希桢眸色一暗,决心给她几分颜色瞧瞧。

施晩笑声戛然而止,喉间泄出急促尖锐的轻喘,她敏感腰间被温热的,覆着薄茧的手掌抚过——他的手不知何时探进她的衣裳下摆,慢条斯理地一路往上。

施晩身上皮肤细腻娇嫩,却也因此格外敏感,他每抚过一处就像在那处带起一团带电的火苗,令她又烫又麻,又躁又痒。

这种感觉又陌生又刺激,她搭在他手臂上,想将他推开,却不由自主因他的轻抚气力全失。

他的动作斯文而缓慢,一切掌控得刚刚好,又磨人又难耐。

衣襟如花瓣似的堆叠在臂弯,她如细细花蕊颤动,她咬着唇瓣,将几乎冲破喉咙的惊叫死死压住,他却在她耳畔调笑,“他知道你这么欢愉么?”

施晩心中涌上莫名耻感,她恼羞成怒,张口欲骂,可一开口就是变调了的惊呼。

“阿晚?”门口传来的声音让两人顿时停了动作。

是楚凝,她举着蜡烛立在门口,担忧地轻唤出声,“阿晚,你是不是睡不着?”

她左想右想睡不着,还是挂念把自己关在屋里的女儿,于是只身来了她的卧房,没想到刚到,就听到里头传来压低的泣声。

想起施晩刚回来时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楚凝担忧得不行,“阿晚?”

糟了糟了!施晩面色大变,不由分说将身上人推开,手忙脚乱理好衣服,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看着楞在原地的顾希桢,她恨铁不成钢,疯狂示意他赶紧躺回棺材里。

但他有些无奈:【我现在看不见。】

施晩这才知道,别看这家夥刚才游刃有馀,其实情绪波动说不定比她还大,这不,眼睛一激动就失明的老毛病又犯了。

什么时候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眼看门外的娘得不到回应要推门进来,施晩忙扯过被子一骨碌下了床,推着他往棺材边赶。

楚凝推门进来时,只见女儿裹着被子蜷在棺材边,听见开门声,楞楞转头看她。

眼周泛红,水光洌艳……不,确切的说她整张脸都染着绯红,嗓音沙哑:“娘怎么来了?”

楚凝心疼得不行,想上前将她扶到床上躺躺,但施晩只往棺边缩,“娘,您去休息吧,我一人待着就好。”

楚凝怎么能放任状态差成这样的施晩一人待着,她少见地摆出母亲的威严,“起来,上床,今晚娘看着你睡。”

施晩心里哀嚎,面上却只能乖乖听话,顶着楚凝严厉的目光中躺回床上。

她以为娘这样就会离开,但楚凝不。她拉了张椅子,在施晩床边坐下,帮她掖掖被子,目光突然停在她锁骨的红痕上,“蚊子咬的?”

施晩心里一咯噔,故作镇定,“嗯。”

楚凝不疑有他,她今晚来的目的又不是抓蚊子。她劝施晩往前看,人死不能覆生。

施晩胡乱点头,于是楚凝说道正题,“我同你爹商议过,他毕竟是顾家人,丧事由我们办不合适,明儿一早,我和你爹就帮着将棺冢运去顾家。你未与他和离,我们施家合该去送他最后一程的。”

“不行!”施晩当即反对,要送回去了,被顾家人发现不对怎么办?

楚凝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人王爷因他身世心怀芥蒂,可人已去了,前尘往事散尽,就算为了府上门面,想必也不会为难的。”

施晚原还想说什么,顾希桢却在心里道:“答应便是。”

她于是将信将疑点了头,楚凝轻轻舒了口气,答应了就好,她就担心女儿真想守着一具尸体过一辈子。她摸了摸施晚的额头,柔声道:“睡吧,别怕,娘在这里。”

换是平时,施晚一定会心为之一热,但此时她却有点哭笑不得,最终在她好说歹说的劝阻下,楚凝还是回自己房里睡了。

这么一折腾,夜已所剩无几,施晚干脆不睡了,她蹑手蹑脚下了床,伏在棺木边看她即将“送葬”的夫君,“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给你埋了怎么办?事先声明,我可没那么大劲给你从土里刨出来。”

他不慌不忙从棺木中坐起,面上一点儿都不见慌张,“没有那个机会了,顾家今夜恐不得安生。”

施晚摸了摸下巴:“是么?你又有什么计划?”

“届时便知。”言罢他凑上来又要继续亲热,施晚直起身避开他,佯怒道:“你平时不是隔了老远就能听见有人来么,方才怎么直到娘敲门了才反应过来?再来这么一遭我可受不住。”

他严辞保证,“这次我会注意。”

施晚瞪他一会儿,噗嗤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打趣道:“怎么,这回不怕眼疾犯了?”

他轻咳一声,“熟能生巧。”

施晚于是坏笑着亲了亲他的嘴角,当他想搂过她将吻加深时,她却再次俏皮避开,“我不信。”

但她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习武之人,只一眨眼功夫,方才还在棺里的人闪现到她身前,咬住她因惊讶微张的唇,“试试便知。”

可没想到,刚半推半就着被按回榻上,施晚眼角馀光便瞧见屋外亮起火把,很快,四处响起喧哗声。

房门再次被砰砰敲响,这次不是楚凝,而是绘樱,她焦急道:“小姐,小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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