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和姐姐见面
周六下午，甜品店内。
温哲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两人小桌旁的温雨柔，他走了过去直接坐在了温雨柔对面的椅子上。
“姐。”温哲小声地叫了一声。
温雨柔已经太久没见过自己的这个弟弟，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和当初出国之前在外表上看没什么不同反倒更白了一些，但感觉上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她端详了自己弟弟一阵才开口：“这几年在国外过得咋样？”
“就那样，大家总觉得留学生有多么光鲜，留学生活有多么快乐，真去了发现完全不是这样，每天被各种各样的deadline轰炸，每周有好多文献要读，一到期末至少三篇十几页的英文论文要写，像机器一样24/7连轴转，压根没空去外面玩乐。”
温雨柔自己没出过国，尽管她在温哲留学期间还是听温哲讲起过来一些，但温哲并不是一个会把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和盘托出的人，所以她对温哲的留学生活知道的也极为有限。温哲讲完这段话之后温雨柔就感觉出一点温哲的不一样在哪里了，大概是经历了一段很长时间的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艰辛求学的生活，变得更加独立丶更加成熟了吧。
“你现在入职z大了？”温雨柔用叉子切下一点面前的蛋糕放进了嘴里。
“是啊，我投了很多学校，国内这边除了z大之外，c大和h大也给我位置了，只是我还是想着能回到一个我自己更熟悉的环境，所以最后选择了z大。”
温雨柔的脸上流露出一些惊讶：“其实我在你出国之前就觉得你会留在国外。”
温哲也吃起了自己面前的蛋糕，明明是松松软软的食物他却在嘴里嚼了好多下才咽下去：“这话有好几个人都对我说过，但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你当时把出国和出柜的消息一起爆给了家里，你那么决绝地说‘我以后不会像你们说得那样找个女生结婚生孩子，我喜欢男生，这一点改不了。我也不需要你们给我出钱，学校那边有全额奖学金，你们也不必拿这个事情威胁我。如果我连自己喜欢的人都选择不了，那我努力这么久还有什么意义？’当时我真的以为，你是要一个人留在国外和家里再也不联系了。”
温哲有些心不在焉地拿叉子把面前的蛋糕翻来覆去的，他事后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冲动，没有必要在那个时间点和家里出柜，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时候他必须得把这件事讲出来，没有任何理由，所以他尽管知道自己有些冲动，却也并不后悔。
“在m国留学的时候我还是挺想念国内的生活的，想念国内的食物，国内的环境，也想念国内的…人。下定决心出国的时候我也没想过留在国外，哪怕待在国外这么久，我对国外的生活适应得很好我也还是没想过要留在异国他乡。”
温雨柔点开自己的手机，放到温哲面前：“不管怎么样，你总是回来了。爸妈前两天向我问起了你，你要不要回家见见他们？”
温哲看到温雨柔和爸妈在微信群的聊天记录，就在三天前他妈没头没尾地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问温哲什么时候回国。
“他们还想着让我结婚生孩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不是很想回去。回去又得听他们讲这啊那的，但在这件事上我不会让步。”温哲坚定地看着温雨柔，温雨柔知道温哲早就已经经济独立，不受家里的管制了，她劝不动也不想劝自己这个弟弟，毕竟他俩都一样，温雨柔虽然结了婚但不想生孩子，结婚八年双方家里用了各种手段也没让她和她丈夫屈服，在有些事上，温家两姐弟都是有超乎寻常的执着的，他们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立场。
自己的弟弟也快三十岁了，温雨柔也不好拿出家长的姿态，只好试试看感情攻势：“你走之后妈哭了好几次，有一次还和我说怎么你弟弟从小到大这么听话突然就叛逆了，还问我这事能不能治，需不需要让你去看心理医生。我觉得他们大概没法完全接受这件事，但你一个人出国，他们终归是会担心的。”
“你知道吗？出国之后我也想了很多，我碰到外国的同学，也有不少和我一样的，我总是很羡慕他们家里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件事情。之前不是有个美剧很火，说如果爱不是无条件的，那就不是爱了，我也这么觉得。我相信爸妈爱我，担心我，但他们的爱是有条件的，小时候是要一个好成绩，长大了是要我娶妻生子，但这是我的人生，我不想这么过，他们需要去接受这件事。以前我总是能达到他们的期望，我能上重点中学，我能考上一个好大学，是因为我心里也想这么做。但在喜欢的人这件事上，我和他们出现了分歧，他们就企图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我的身上逼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你觉得这是爱吗？”
温雨柔何尝不懂这些，她为了自己不生孩子的事情也和家里吵过几次，研究生毕业之后她的重心都放在自己事业上，作为一个女性她本身在职场里的机会就比自己的男同事要少，更何况是在律师这么一个男性主导的行业里，生孩子就意味着她不得不让自己的事业停滞一段时间，她不想这么做。她每天拼命工作就是希望自己的事业能够有起色，她觉得她的工作能带给她自我价值的实现远比生一个孩子要多得多，只是她刚开始也不懂为什么最亲近的家人不能理解这些。
“我能理解你说的事情，我也一样啊，没人理解我为什么不想生孩子，你姐夫家里甚至因为这个劝他和我离婚，但这件事上你姐夫和我是同个立场，他完全理解并且支持我，所以我们两个能够一起对抗外界的压力。可是你有这样和你并肩作战的一个人吗？”
温雨柔的这段话让温哲陷入了沈思，他就这么盯着自己的蛋糕看了半天，一直在旋转着手上拿着的叉子。是啊，他没有这样的一个人，他以前总觉得是因为自己不想有，是因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他的心是封闭的，不需要任何人的入住，直到丁毅出现。
过了几分钟温哲才开口：“确实没有，但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不然你觉得我在国外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温雨柔看着温哲的这些动作，她知道自己的弟弟不是在说真话，如果他一个人真的过得很好没有任何找对象的想法，他不会思考这么久才说这句话，温哲的心事一直都很重，从出国之前到现在都一样，总选择不说，哪怕温雨柔能看出一些端倪，但她终究不会读心术，无法窥见温哲心里真正的小九九，对自己的弟弟，她除了经常提供额外的经济支持外，也无法提供再多的帮助了。
“你自己过得好就好，爸妈那边我会去说，你现在好不容易回国拿了教职，以后就好好工作吧。你想找对象就找，不想找对象就不找，大不了还有我呢”，温雨柔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糕，拿起包拍了拍温哲的肩膀，“我就先走了，我晚上还得坐高铁赶回去找你姐夫。”
温哲回拍了一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见。”
温哲打了辆车准备回家，温雨柔的话又让他想到了丁毅，在喜欢丁毅这件事上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好，自己总是一边被和丁毅谈恋爱这个想法吸引，一边被脑海里理智的声音提醒自己在亲密关系里不是一个可爱的人。温哲不想辜负丁毅对自己的喜欢，却又总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回馈给丁毅的，更何况他现在也摸不准丁毅对自己是什么想法。
司机师傅的电话终止了温哲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坐上网约车之后温哲想：“这两天想起他的频率太高了，不是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