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之后,一天赶一天的热,大伙人手一把大蒲扇。
家里待不住,不是地窖里窝着,就是大树下坐着。
村喇叭还是老毛病,一开机就刺啦刺啦地响,很快就传来十二点的报纸朗读声,以及白家村的热点资讯。
经过几天的宣传,每天这十五分钟成了大家伙最乐呵的节目。
因为真有村民嘚瑟嗖嗖的抱着猪崽去。
“我家老母猪生了一窝猪崽,一共六个,想喂猪的欢迎来我刘老二家抓猪崽儿。”
然后就是一阵猪崽吱吱乱叫的声音,就这他还不满意。
“来,给咱全村同志叫一叫,吱——吱——啊,快把猪抓住,妈呀——”
然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地乱响。
不过这都算小事故,薛晴hold住。
有跑到这儿相亲的,话痨到连底裤是什么颜色都抖搂出去的。
有来这献歌一曲,结果紧张到结巴,吭吭哧哧背诵完歌词的。
还有小孩控诉妈不亲爹不爱,初一爹揍,十五妈打,在线求和谐家庭领养的,结果由单打迎来了人生第一次的混合双打。
至于猪崽满地跑算啥呀,都是小场面。
短短几天的时间,这个节目就笼络住全村社员的心,给大家乐的,就连周边挨的近的村,也会到点来听个乐呵。
薛晴清了清嗓子:“今天的内容比较枯燥,是我个人的一封自白书。”
“我来白家大队三年了,这里的风土人情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可我还是想回城,我问自己为什么?”
“城市里太繁华了,当我想吃奶黄包,三条街的巷子有卖,当我想吃油条,拐过胡同口就有……困住我的不是白家大队,而是扎根在我身上的贫穷。”
“十天时间,从市火柴厂接的单子也做出了成绩,现在我向父老乡亲汇报。”
“一共有三百位妇女加入了糊火柴盒的行列,每一个人都领到了工资。
金额最高的二元,一共10人。一元五角,共50人,一元以上的57人,五毛以上的132人,其余人员再接再厉。”
平均每人赚了五毛到一块钱不等,大大减轻了家庭负担,增加了收入。
如今大树底下坐着的人,棋也不下了,烟也不抽了,一个两个裁着火柴盒,中午晚上都弄这玩意。
不管咋样,这年头能见着钱的差事就是好差事。
“木头,你家媳妇儿是不是沾了两块钱?”
“可不嘛?费老劲了,地里干一天,回来还得弄这玩意,整整弄了四千两百来个。”
旁人羡慕不已:“成啊,别说两块钱了,就是弄一块钱的,这一月也有三四块呢,一年也得攒个三十多,可是一笔巨款呢。”
“可不咋的,孩子一天天大了,得攒钱娶媳妇。”
“薛知青真是办了件大好事。”
“那是。”陆景阳与有荣焉的附和。
从村委会出来,薛晴心情大好的哼着歌,社员们赚钱了,那就意味着她也赚到钱了。
“薛晴!”
薛晴循声看去,大树底下,陆景阳混在一帮老爷们里叫住了她。
他鲜少当着这么多人喊她,这是要干啥?
“你是因为我才分的手的,要不你凑合一下,跟我在一起得了?”
薛晴瞳孔地震,大哥,你想搞死我就明说。
我还因为跟你闹绯闻,停课呢,你这是求锤得锤,往死里锤我啊。
“不要!”
“为啥?”陆景阳不知从哪来的迷之自信,从前还自怨自艾,她好就行,我不打扰,媳妇不要我,那就嘤嘤嘤地算了。
现在他变了,媳妇凭啥不要我?
不要我就缠到她要呗,脸皮不厚怎么讨媳妇。
“村里都传你对我有意思嘞,反正你也没对象,咱俩试着处呗?”
“谁对你有意思?臭不要脸。”
薛晴白了他一眼,心里疯狂咆哮。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口出什么狂言,快闭嘴吧你!
陆景阳伸长脖子:“我对你有意思行不?哎呦,瞧瞧这落在鸡窝里的金凤凰,还看不上我?你在想寻我这么个水灵的男同志可是难了啊?”
薛晴脸一红,将怀里军绿色的斜挎小包砸了过去。
“你害不害臊!”
陆景阳笑呵呵的接住,展开了厚颜无耻的攻势。
“追媳妇儿有啥害臊的,我今个听说咱俩钻草林,明个听说咱俩钻玉米地,后天又听说咱俩钻破草房,搞得我好像居无定所,天地为家的。”
“我仔细琢磨这事儿,大伙眼光是真不错,你这小姑娘细看起来还挺耐看。当我媳妇,我不吃亏。你放心,我家炕大,不能让你露宿荒野了。”
薛晴无语,“我看你有那个大病。”气咻咻地走了。
他还不死心扯着嗓子喊。
“你咋知道?我得了‘不娶你当媳妇会死’的病。”
人群爆发了雷鸣般的笑声,薛晴捂着耳朵飞也似的逃走了。
一个下午,你敢信,短短一个小午。
陆景阳当众表白的光辉事迹便传遍了全村的犄角旮旯。
就连不会说话的公鸡,见了她都得呼朋唤友的摇两个人来围观事件女主角。
村民口里的八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之前那都没有的事儿,人薛知青理都不理他,是小五一厢情愿。”
薛晴以为,按这个节奏,谣言要不攻而破。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是躲不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大家开始放飞自我,不管老少口头禅都是。
“我得了‘不娶你当媳妇会死’的大病!”
“我家炕大,你睡得下。”
“我这么水灵的男同志,你可不好找嘞。”
“……”
这浓郁的陕甘口音,搞笑值直接拉满。
薛晴走到哪儿就社死到哪儿,狗叫唤两声,她都觉得别有用心。
恨不得分分钟原地升天,直接离开这个美丽的地球。
不!或许她需要离开这个银河系。
陆景阳这个狗东西,他不开口没人把他当哑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