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丽被父亲眯着眼打量,霎时像戳破了的气球,当场就蔫儿了。
薛晴大喜过望,谁能想到,他爹会这么壕横,不过看继母这么不情愿,她多少也做样子推脱了一下。
“不用了爸爸,这太多了,我们在乡下没什么开销的。再说你赚点钱也不容易,我们有手有脚的,怎么还能要您的钱呢。”
她推过来,薛父硬塞在她手里。
“拿着,你有钱傍身,我也放心。你说你们俩结婚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好歹也打个电话呀。”
他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了。你没钱了就跟爸爸说,家里好歹也是三个人在上班,总好过你们在村里种地。”
“钱……其实够,真不用。”
陆景阳将钱抢过去,小声嘟囔。
“咱儿哪够啊,你生孩子不得住医院?就咱儿村那卫生条件,医疗手段能成嘛,难不成你想在村里生?”
薛晴当即发挥出劳苦大众朴实无华的品质——硬挨。
“大家都在村里生的,我也没那么矜贵,不用搞特殊,非去医院生。”
“行,你要听那帮老娘们儿的一心想省钱,那咱就不上医院生。那你弟的工作,咱总得买吧?不要这钱,咱猴年马月才能攒够买工作的钱啊?”
薛晴立即哑了火,多么现实的问题,她哪有清高的资本。
有些尴尬地冲父亲笑了笑,也没再去抢这钱,任由他揣了起来。
“爸爸,我问一下,你们厂里有没有卖工作的?子言下乡的地方偏,教育水平不高,社员们蛮横不讲理,他年纪又小,挨了不少欺负,我想……”
让吴艳出钱她就够心痛了,如今一听还要把那个逆子弄回来,这还得了,当即打断道。
“当初叫嚣着下乡的是他,如今嚷着要回来的还是他?家里哪来那么大的能量给他弄回来啊?”
四下一片安静,只有她尖利的嗓音在回荡。
“家里哪来那么大的能量?”
确实,下乡后返城,着实有些为难这个普通家庭了。
“小晴你只是他姐,不是他妈,不要他一有点磕磕绊绊,你就想着站出去帮他扫清,男孩子需要磨砺,需要吃点苦头。这样才不至于眼高手低,不听家里安排。”
话虽如此,可子言那边的情况恶劣,若只是吃苦受累也就罢了,她也觉得男孩子能磨砺一番更好。
可现实是,他那边已经处在天高皇帝远的三无地带。
在法律体系不完善的当下,各种极端思想的风气下,若她不去搭救,他的境遇不会比前世好到哪儿去。
“吴姨你没去过子言待的地方吧?不知道哪里的条件有多差,才能说出这种风凉话。”
“不是每个地方都像京城这样繁华。那里交通闭塞,每次得翻两座山,走一天一夜才能出城,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吴姨一副他完全是自找的样,反驳道:“我没受这种苦,是因为我听话。”
“可子言才十五啊,他还是个孩子,他懂什么?要是大人连这点包容心都没有,总和个孩子一般见识的话,那当初就不要生出来了。”
吴艳被她一呛,立即换了口风。
“他这才去了多久就受不了,这么些年也没见你喊过苦,喊过累,他这明显是给你惯的。”
“我不喊,不代表我不苦,我不累,我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你们知道吗?”
薛晴也不甘示弱的吼道,她发现父亲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她带着试探意味的揭露道。
“可我总要体谅家里的情况对不对?当年家里供应粮短缺,吃了这顿没下顿,是你说,我得下乡给子言换口粮。”
“我知道,你们在城里也吃不饱,难不成我吃不饱还要再给你们添堵吗?”
“我穿不暖跟你们说了,就能暖和吗?拜托,我得干活啊,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伤春悲秋的诉苦,我得糊口啊。”
“要不是陆景阳处处帮我,给我一口饭吃。真不知道我这种一天只能挣二工分的人,今天还能不能站在这里,是不是早在某个冬夜就饿死了。”
“我不说,你们就当我很轻松吗?”
薛晴苦笑一声,偏头看向窗外,拭去眼角的泪,她以为经过岁月沉淀,这些辛酸过往,她早就接受了。
原来再次提及的还是这么委屈,将生活的苦果咽下去,不会熬成甘甜的蜜汁。
苦就是苦,什么时候回忆起来都是苦。
“我只是让你们帮着打问工作,没让你们出钱,就这么难吗?”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难不成我要看着他被村里的地痞打死吗?”
“你们知道那里的风气有多差吗?你们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他干着最苦最累的活还让人拿皮鞭子抽着。他才十五啊?你们十五六岁的时候可曾离家这么远?可曾在外面打拼过?你没有,所以你才能这么事不关己。”
“说我溺爱他也好,说我娇惯他也罢,反正我受不了他吃这个苦。”
“我不要求我的弟弟有多大的本事,也不要求他多能吃苦,我只要他平安,只要他平安就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是能力不够,我如果能力够,用不着你们帮我问。”
薛海平面色难看:“你弟的事,我会帮你打听的。”
“爸,你们要是不愿意帮忙,我不勉强。这工作我慢慢打问就是,一天找不到工作,我就用两天、三天,我不信这辈子还找不到了。”
“爸没有……”
薛海平半张的嘴,喉头像堵了团棉花,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他真不配做人家的父亲,家里什么时候穷的揭不开锅了,需要她下乡换粮食。
什么时候窘迫到,她需要为了一口吃食,嫁给乡野汉子,这又不是五八年闹饥荒的年月。
白瞎他这么水灵的姑娘,要在乡下过一辈子的苦日子。
他什么时候又薄情到,让儿子遭受这么大的磨难也无动于衷。
那可是他的孩子,他都舍不得打一下,让别人拿鞭子抽。他这心啊,像刀绞一样难受。
一直以来,他以为孩子们不亲近他,不服管教,不懂事,是孩子他娘不在的缘故。
如今才明白,全是她从中作梗,左右欺瞒,挑拨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吴燕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要说。”
“什么事儿不能再这样说?”
“大事。”
吴燕起身捂紧钱包,嘴里不情愿得絮叨:“家里可没多少钱了。”
他拉着她进屋,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巴掌,看她摔扑在床上,嘴角溢血,他拽了拽领口,迎上她错愕的面容。
吴燕想开口替自己喊冤,见他这个眼神,不自觉的胆怯起来,垂下眼眸,不敢看他。
就听他轻嗤一声,开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