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你都不够吃了。”
“你那点猫儿的饭量,我还不知道,这又不是你想吃,是咱闺女想吃呀。”
陆景阳扛不住她愧疚的小眼神,又去买了两个馒头,表示自己会吃饱饱。
就顺嘴夸大厨手艺好,他小媳妇儿那么挑的嘴,素面都吃了一两,给那大厨美的,将半碗红烧肉的汤底都给了他,这个泡饭正合适,他将馒头换成二两米饭。
见她眼神再次灼灼,他立刻拦到,“差不多行了,一会儿难受你又该怨我,不拦着你了。”
他可不是护食,是真怕她吃撑了一会儿难受。
“就吃一口,一口也不行吗?”
陆景阳实在是扛不住她这可怜呀,好像家里一直苛待她,不给她吃饭似的,无奈又喂了她几口肉汤拌饭,才将这个不知饥饱的小饿死鬼打发了。
最后还剩半盒红烧肉,他不肯吃,打算留给她下顿吃,谁知道这小没良心。
“要不拿给子言吧,你再去看看还有什么菜,他在那儿肯定吃不好的。”
陆景阳有些酸:“你对你弟可真好。”
“以后我对你会更好。”
他们是相依为命长大的情分,弟弟既是她儿时陪伴,也是她对抗继母的全部动力。
她对他能不好吗?他可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去这里的知青点没有直达班车,想坐车得绕去大山另一个头,人是轻快一些,但时间上差不多。
而且长途客车票贵,人们更倾向于走路,或者骑自行车。
陆景阳是打算步行去的,但拗不过家里这头倔驴非要跟着,只得打电话找他哥。
他哥七转八转找到当地战友,调了一辆军绿色吉普送他们进山。
开车来的是一个叫六哥的人,这一路跟他们讲了好多当地习俗和禁忌传说之类的,不过他一直用方言,二人听着也是一知半解。
好在相聊甚欢。
这里民风彪悍,越是靠近村子,盘查的卡哨越多都是村民自发设置的,就很离谱。
好像以前占山为王的土匪,不过一看是部队的车,到底还是放进了村。
“村长,我们来找薛子言,这是他的工作调动,想将他的户口转回城里去。”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
老村长抽着旱烟:“咋的,这娃儿找到工作了?要调回城啦?”
“可不是嘛,麻烦您行个方便。”陆景阳客气的很,还掏了一包好烟递过去。
“使不得,使不得啊。”老村长嘴上拒绝却拉开衣兜让他放进去,收了礼也不松口,反而吧嗒着他的旱烟,颇为语重心长的说。
“可这娃资本主义习性太重,资质不达标啊,我们不能放人,怕愧对领导的信任。”
薛晴:“……”
“知识青年下乡是接受教育的,他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改造的不成功。这我要是让他回了城,岂不是愧对了组织对我们中下贫农的信任和栽培嘛。”
确实,只要地方不放人便是有工作调动也回不了城。
但一般,村里也不会卡的太死,毕竟这都是79年了风向早就变了,正是知青返城的高峰期啊。
“怎么会这样呢?子言是哪方面做的不好吗?”
“娃啊,你不懂,我们自然有一套我们自己的标准,说了你也不清楚啊。”
薛晴差没他气死,狗屁的标准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陆景阳拽了拽她的衣袖,“别急,等子言过来了,我们了解一下情况在说。”
二人没再强求村长放人,只说既然不附和条件,那他们看过人再走。
很快薛子言给他们解惑答疑,不是他表现不够好,而是知青一到这里基本就是免费劳动力。
至于工分、粮食、自由想都别想。
他们就像此地的奴隶一样,每天关到屋里,到点出来干活,分食物。
如果完不成当天定下的任务,基本是连觉都没得睡。
平时请个假都比登天还难,何况是放人。
没有把柄被他们捏在手里,人家怕你举报到上面去。
这是其一,其二走的知青越多,他们能使唤的人手就越少。
他们不是没试过逃跑,可这里人生地不熟,下山又只有一条路,村民设了好几道关卡,根本逃不出去。
不少人逃了几次也就歇了心思,甚至有人在山里遇了野兽,死了。
当然也有被他们打死的,也当做是进山遇野兽身亡。
当生命如草芥会随意被人掠夺时,他们也不敢再叫嚣着理想和口号,整个人都听话多了。
面对死亡,吃苦干活算得了什么?
当然这还不是最黑的,村里私下养了几百头猪往黑市上卖,这是当下政策不允许的,属于犯法。
基本被分配干这活的知青,就算是查无此人了。
他们还将女知青关起来占人家便宜,或者强行婚配给本村男子。
这也是他上一次了解到的,他一直以为男知青和女知青分开关是分开下地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如此藏污纳垢黑暗的村落,怎么可能让他们走正规渠道把他领走。
不过姐姐和姐夫能来,他还是很感动的,他狼吞虎咽的扒着饭菜,似是饿了很久。
没办法,他年纪小总也干不够活,自然也就吃不饱饭。
何况他们定的活 量十分大,别说十工分了,一个人至少得十五工分打底,才算合格。
这个量青壮年一天能不能干到,当然能,但天天这么干就费劲了,更何况是他个毛头小子呢。
手上的茧都比陆景阳这常年干活的人都厚,指甲缝里刺的黑泥,洗都洗不干净,头发也乱蓬蓬的,甚至这个天还打着赤脚。
山上吃水困难,他们甚至连喝的水都有定量,哪还有富余洗漱。
这里气候较暖树木一年四季常,不比北方,到了冬天不用下地干活。这里一年四季都有活干。
听他云淡风轻的说着这些遭遇,薛晴这心里成难受了。
她只知道他当年是被打断了腿,病退回城,可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么多事儿。
这地方她是一分一秒都不想让子言待在这里了。
“咋办呀?咱花钱能不能买通那村长。”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将那六百存了银行,没带在身上。
“难啊。”
换位思考一下,谁会放一个对村子不利的隐患出去呢?反正,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