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盲班,别去了。”
“嗯。”
不喊苦,不喊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以身兼数职的女强人,这次格外的听话。
大抵是有人忧心她,也或许是她生命中出现了比工作更重要的事。
陆景阳还打算费一番口舌,同她争辩一二,没想到她这么听话,知道她这是为了自己妥协,心里顿时甜滋滋的。
腻歪的凑上去,抱着她,摸摸小手,蹭蹭脸颊好一通亲亲热热的撒娇。
这段时间,陆家从里至外,男女老少都忙着厂里的事儿,就连家里几个小豆丁都不能幸免,剥蒜、洗碗各种打杂。
十里八村陆续有通知书送到,就连朱莹这吊车尾也考中了市里的大专,收到通知书一蹦三尺高,抱着薛晴一顿亲。
陆景阳看着都心惊,上去分人时,也不能幸免的挨了一口啃。
你就说这人得高兴成什么样吧,简直就是疯狗附体。
隔三差五有人提着礼来上门致谢,毕竟他们要提前回城做读书准备了,估计这一别就很难再见了,总要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邪门的是,这学生都考上了,薛晴的通知书还迟迟没发呢。
答案不言而喻。
只是不知这次是被谁换的,毕竟,她那坑人闺蜜,她都好久不联络了,没这作案条件。
陆景阳去教育局打听过,薛晴确实考中了。
他又打电话到了校招办,询问是否漏发通知书,结果也不是。
不知道是被人冒名顶替了,还是通知书被私藏了。
不过,这事儿也是有解决办法的。
她可以凭教育局以及村里出具的证明材料去学校报到,但薛晴不想这样轻易放过对方。
她打算等开学之后,看看是谁冒名顶替,毕竟假“薛晴”总会去学校报到。
这时查清了,最多是要回通知书,口头批评教育几句当事人。
如果,她此时装不知情,半年之后再参加高考,等档案出现错误信息时,一举揭发岂不顺理成章。
不仅能将冒名顶替的人揪出来,还能让她有段难忘的牢狱经历。
试问一个做了坏事的人,忐忑不安熬过一学期,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心安理得的迎接自己美好人生时,被揭穿。
从天堂打入地狱,那该多么解气?
如果她没见过校园的美好,没结识优秀的人,没在那样积极向上的氛围待过,失去时怎么会刻骨铭心呢?
打几巴掌骂她几句,都不足以弥补她前世的遗憾。
那人偷走的不是一张通知书,而是她原本光明的人生啊。
如果一切能按部就班,顺利进行,她未尝不能和他走到最后。
“半年之后再考?”
“嗯。”
恢复高考后的第二次大考也比以往来的早,次年六月份。
正好她卸货后参考,考完还能修养一段时间,九月份去报道,一切都很完美。
不然她挺着个大肚子,面对高强度的大学生活,肯定吃不消,既顾不过来孩子,也顾不好学业。
这时的大学不像后世一样,课程松散,有很多空闲时间,这会儿跟高中差不多,不仅全天是课,还有早晚自习以及课间操。
她已经失去过女儿一次了,不想再有第二次,面对这种强度的课业,她怕不是读到一半就要休学。
那还不如晚去半年,既能坐好胎,又能将鱼罐头厂的后续经营理顺,还顺便解决一个跳梁小丑。
“一举多得,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薛晴小嘴叭叭,跟他一通分析。
理性来讲,利益最大化,这事儿陆景阳该举双手赞同,可从私心来看,他不放心。呃。
“要不,这次我也不去了,我留下来照顾你。”
“啊?你清醒点,我有100%的把握考中,你也有吗?”
陆景阳顿时像蔫儿了的茄子,他这次能考中一半是家里烧高香,一半是薛晴这严师逼到紧,还有一定程度上的题型简单。
这种狗屎运也就今年有,往后高考只会一年比一年难。
可他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还是死鸭子嘴硬的硬撑。
“有啊。”
“……”
面对她灼灼审视的眼神,他心虚的往旁边挪了挪,确实有点大言不惭了,但他打死不改。
“我不管,孩子是咱俩的,没道理让你一个人带。十月怀胎,又不是一两天的功夫,各种遭罪,我不能撇下你一人不管。”
“哪怕你舍弃这大好前途也不肯?”
陆景阳坚定的点头。
薛晴锤他:“你有病吧,你也太假了,你好歹犹豫一下呀,这年头上大学不比你媳妇儿生娃重要?”
陆景阳攥住她的拳头,摊子掌心,一下又一下的顺着她的掌纹。
“其实,没那么难取舍,这事儿归根结底,不就是钱多钱少的事儿吗,钱没了可以赚,人要有个闪失,我哪儿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啊。”
他话说的平静,但他侧着身子,自始至终不敢看她,从肢体语言可以看得出他是那么的不自信和怯懦,生怕会再次失去她。
薛晴原本还有一箩筐的话来堵他,见他这样,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顺势倚在他怀中,回握他的手,摸索他的指腹。
“大傻子,你这种行为放在后世就是妥妥的恋爱脑,是要被人放在网上笑话的。”
“旁人笑不笑,那我管不着,我只管顾好我自己这一亩三分田。”
“有钱人的日子是一日三餐,穷人的日子也是一日三餐,我保证你餐餐有饭不被饿着,上不上大学又有什么区别。”
“何况你还是个富婆……大不了,我吃软饭呗。”
薛晴知道他的脾气,宁喝西北风都不肯吃软饭的主。
她挣的钱,他不仅不过问,也没伸手要过,还暗暗较劲,有赚钱的营生就干,说这种言不由衷的话也不知下了多大勇气。
二人的决定都是为对方好,一时僵持着,谁也说服不了谁。
薛晴为了证明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很好,煮饭、做菜、生炉子,力所能及的照顾自己。
每次,他急急忙忙从鱼罐头厂赶回来,饭菜都做好了。
他知道她这是在表决心,可看着她扶着灶台反胃呕吐时,他就是放心不下。
虽然他过去也帮不上忙,她该难受还是难受,他替代不了她。
可他总要替她倒杯温水,顺一下背,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吧。
他砸断腿时,躺着病床上一动不能动,那段时间挺难熬的。
她来了,既不能替他疼,也不能好病,还把他臭骂一通,但她陪着时,他心里好受了不少,将心比心。
不能因为她坚强,就理所当然的忽略掉,她其实并不轻松的。
陆景阳坐在书桌前,做题,想到这些事儿轻叹一声,该怎么说服她呢。
“太晚了,早点睡吧。”
“嗯,一会儿。”
他关了电灯,划火柴点起蜡烛继续看书,他在备战下次高考,怕烛火的光亮影响她睡觉。
他换方向坐,宽厚的肩膀将半个屋子的光亮遮去。
薛晴看着屋顶的闪烁跳跃的人影,全无睡意。
该怎么说服这个大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