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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鼓了一会儿,傅亭奇怪:“你们家厨房东西怎么都是新的?”
不奇怪。祝卿安说,因为没人做饭。
“那你们平时都是买着吃?”
“两个在学校吃,一个在公司吃。都在家的时候去饭店,或者打电话让饭店送餐。”
傅亭试了试竈台,还好,都能正常使用。
怕祝卿安无聊,傅亭试探着问:“你要不去写作业,等我做好了叫你来吃。”
祝卿安拒绝:“我今天不想写作业。”
“好吧。”适当放松是应该的。但是祝卿安在后面看着她做,监工似的,傅亭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利索。
她辨认出自己是在紧张。祝卿安好像对她的馄饨抱有很大期待,她担心自己会让对方失望。
十分钟后,傅亭发现自己差点把糖当成盐拌进馅料,终于忍不住对身后一直盯着的自己的祝卿安下了驱逐请求。“你能不能去干点别的,你站在那里我紧张。”
祝卿安上前一步,微微歪着头问:“做饭而已,为什么要紧张。”
傅亭打比方:“你考试的时候老师在旁边盯着你的试卷看,你不紧张?”
祝卿安:“不紧张。”
傅亭:“……”
她忘了此人是个丧心病狂的学霸。
祝卿安还追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监考你啊?我难道有老师的气质吗?”
傅亭忍无可忍地把她推出了厨房。
祝卿安比刚认识时话多了许多。傅玉说她在学校还是不爱说话,别人问一句答一句,完全的被动式交流。傅亭想,全把话攒她这儿了是吧。
听着祝卿安走开了,傅亭又泰然自若起来。包馄饨她得心应手,调好馅料,接一小碗清水,取一张薄薄的馄饨皮,指尖沾点清水往皮的边边上抹一点,放一团馅料,捏一捏,一只馄饨就做好了。
刚包了几个,厨房门再次打开。
祝卿安拿着围裙走进来。“我发现我们家居然有围裙。你要不要系围裙?”
其实不用。包馄饨不像做其他菜,很少有弄脏衣服的机会。
但是傅亭转念一想,这可能是祝卿安好不容易找出来的围裙,她要是不穿,祝卿安会不会失望。而且自己刚刚还把祝卿安从厨房赶了出去……
傅亭伸手,“给我吧。”
祝卿安凑上前,“你包你的。我给你系。”
那是一条粉色格子,印了许多小白兔的裙子。前面两个兜上还挂了毛茸茸的兔耳朵。
祝卿安双臂环成一个圈,把傅亭虚虚圈在中间。
她双手在傅亭腰前交叉,展开围裙,然后两手贴着傅亭的腰往后走,系上带子。
夏天的衣服很薄,微凉的手隔着布料蹭过,傅亭被她搞得有点痒。
系围裙不是很简单吗,难道还需要用手贴着腰把围裙捋的服帖?
想到祝卿安可能是第一次系围裙,没有经验,系的小心也属实正常,傅亭拼命忍住腰上的痒,没有吭声。
系完腰上的袋子,祝卿安再去系脖子上的带子。
她扎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很满意。“穿好了。我先出去,免得我在这里你紧张。”
傅亭如蒙大赦:“去吧去吧。”
十五分钟后,傅亭包好猪肉馅的馄饨,晾在案板上,把活虾倒进水槽里,开始剥虾肉。
厨房门再一次打开,祝卿安冷不丁探进脑袋。
傅亭被有力的虾尾崩了一脸水。
祝卿安问:“你要不要听歌?”
傅亭:“随便。”
祝卿安煞有介事地找来一对音响,连上手机。“你喜欢听什么歌?”
傅亭:“都行。”
她平时很少听歌。她的脑子属于单核处理器,一次只能干一件事,听歌容易让她工作失误。
祝卿安说:“我也都行。你说一个。”
“那,听个没歌词的吧。”没歌词的纯音乐对她干活的影响相对小一些。
几秒后,音响响起了舒缓的夜曲。
听了一会儿,傅亭觉得厨房快要变成大礼堂了。手里活蹦乱跳的虾也变成了黑白琴键。“这是什么曲子?”
祝卿安说:“爱之梦。李斯特的。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听的。讲的是什么?”
“爱情。”
厨房陷入优美的钢琴声中。
剥好虾仁,傅亭抽出两把刀,开始用刀背剁虾泥。
等热气腾腾的馄饨出锅,已经快八点了。
馄饨上撒了葱花和虾皮,尝一口,连汤都无比鲜美。
傅亭煮了两锅,一锅猪肉芹菜馅儿,一锅虾仁玉米馅儿。她包了很多,只煮了一半,剩下一半放进冰箱冻着。
“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煮一下。开水下馄饨,变色漂上来就是熟了。不放心可以再多煮两分钟。”傅亭现场教学。
吃完馄饨,祝卿安忽然问:“你会给画上色吗?”
傅亭被她问的摸不着头脑,回答:“会啊。”
祝卿安起身回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纸盒。
“给你。”
傅亭迟疑着接过来。“是什么。”
祝卿安先说小的盒子:“上次说给傅玉带的洁面啫喱。”
又指指大的盒子:“画画用的。笔也在里面。你可以用它来画画赚钱。我打听过了,按照你现在的水平,一幅人像画至少可以挣一百块。这是几乎没有成本,而利润很高的生意。”祝卿安一板一眼地解释。
拆开,里面是一个平板。
傅亭下意识拒绝:“你是说板绘?我没学过。”
“没学过可以学。你有绘画的基础,学起板绘只会比没有基础的人更快。现在是知识共享时代,网络上可以查到很多免费的学习视频和资料。”
祝卿安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好像一切还没有开始,她就已经笃定傅亭会成功。
傅亭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可是我没有系统学过,也不是专业美院毕业的。”
祝卿安却鼓励她:“约稿网站不会让你贴学历和个人信息,这是一份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更不看背景的工作。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呢?现在有这样一条路摆在你面前,失败了不会有任何损失,只管去走就行了。”
餐厅陷入沈寂。祝卿安静静等待傅亭的回答。
等傅亭终于回过神,她感到胸口在不受控制的发烫。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开口说话时,喉咙发紧。“这个板子很贵……”
至少要大几千。而且祝卿安买的似乎是高配。
关于这个问题,祝卿安也早想好了。“我不是无偿赠送。有种金融形式叫融资租赁,我买下这个平板,我享受所有权,你每个月向我支付一定的租金,拥有它的使用权——等你用它赚钱之后,开始向我支付租金,直至租金累计金额达到它的购买价。如果没有赚钱,你还回来,再支付少量折旧费就行了。”
祝卿安顿了顿,冷酷地换成更简单粗暴的解释:“你可以当成这是我对你的投资。”
傅亭接着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买这么贵的东西,你爸妈知道吗?”
……
从祝卿安家走的时候,傅亭依然处于恍惚的精神状态。
手里的平板像是有千斤重。又好像和小小的梦一样轻。
回到家,傅玉正整个人很心虚地趴在床上。
傅亭看了她好几眼,拿着平板进了房间。
傅玉顿时警觉。傅亭肯定是从别的地方知道她这回月考成绩掉回原点了。连话都不跟她说,绝对是真生气了。
傅玉越来越觉得祝卿安可怕。连她都因为担心导致考试的时候走神,而祝卿安这个二当事人好像完全没受影响。
她蹦起来到傅亭房里认错,并表示这个国庆哪里也不去,一定在家好好学习。
谁知,傅亭没生气。她一点也没有因为成绩的事不开心,反而问傅玉:“你觉得我画画好看吗?”
“啊?”
傅亭重覆:“你觉得我画画好看吗?”
傅玉说:“我不知道啊,我又没见过你画画。”
傅亭:“其实我初中拿过学校校园绘画比赛的一等奖。”
傅玉莫名其妙:“那就是好看呗。”
她姐不生气就行。傅玉心宽地回房间接着刷综艺了。今天晚上就放纵一下,明天假期第一天再开始写作业。八天假,一天写五张,正好能写完。
傅亭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去洗漱。洗完澡,坐在床边,伸手摁亮小桌上的台灯。
桌面空荡整洁。她还没来得及把之前堆放的东西搬回来。
被子枕套也没换,还是祝卿安用的那一套。
拆开平板和触控笔,傅亭捣鼓了一会儿,找到绘画软件,试着在上面画了几笔。
阻力不够,有点滑,不太好控制,画出来的线条乱飞。
依照祝卿安说的,傅亭查了几个绘画软件的教学视频,慢慢调整画笔参数,直到用起来觉得顺手。笔刷,图层,铺色,渲染,蒙版,调色……
傅亭一口气收藏了十几个视频,一个一个往下看。
上午她在网店当客服,顺便用零散时间看点板绘技巧的视频,中午练习画画。傅亭带着十足的耐心,从排线开始练习。过几天赵斌从老家回来,她就下午和晚上去店里帮忙,回家睡觉前还要再学一小时。
傅亭有点找回上学时的感觉了。
假期最后一天,傅亭画了自己的第一幅人像大头。怀抱书本的少女,扎着高马尾,冷酷地用铅笔在本子上记录,像是在解剖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