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抱紧。
从冼梧口中听到“喜欢”两个字的时候, 一种恶心感从她心里泛了出来,江予秋情不自禁地皱眉。
这个冰冷弑杀的怪物,连喜欢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居然也敢大言不惭地说?
但随即, 江予秋觉得她想明白了,冼梧也许只是厌烦了无聊的杀人游戏,想换个新鲜的玩法, 只是不知道哪个可怜虫被盯上了。
不过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谁是死是生都影响不了她任何,她只要做好主子的交代的事, 然后尽量避免跟冼梧这个疯子产生接触就好。
冼梧瘦长苍白的手捏着簪子, 但他没有用多少力气, 只是轻轻地拿着, 等自言自语完, 他才重又把毫无起伏的视线落在江予秋身上。
他用很平淡的语气跟江予秋道:“是你跟我说, 女人都喜欢这些。”
冼梧的脸干净漂亮得像白瓷, 但这里的所有人, 没有谁会觉得他只是个空有美貌的废物。
明明是江予秋站着俯视,但她看着冼梧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出于对危险的察觉,她还是小小地向后挪了一步。
冼梧垂眼,声音凉了几分:“你在骗我?”
“不是。”江予秋很快否认, 她稳了稳心神, 选择先将冼梧的情绪安抚住。
有主子的命令, 他不会杀她,但前提是——这个疯子没有发疯。
江予秋说:“喜欢,当然喜欢了, 女儿家家的,从来都是喜欢这些东西,我没有骗你。”
冼梧沈默了一阵,才又继续问:“那我问她会不会喜欢,你为什么不回答?”
江予秋被他问得一楞,鬼知道他刚才那句话居然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在问她,但她显然不能把心里话就这么说出来,因为这句话落到冼梧耳朵里,完全就是她在怪他说话声音小,所有事情都是他的错。
眼下冼梧的心情算不上好,她更加不能触霉头。
江予秋选择将这个话题绕过去,转而道:“你想杀直接杀不就是了,何必弄这些破玩意儿折磨人?”
虽然女人喜欢漂亮的首饰,但没有谁会为了冼梧手上的这些东西乖乖被杀,所以到头来,结果还不是一样。
冼梧做的一切根本是白费功夫,想杀人就干脆杀算了,他这样磨叽,不光他麻烦,她也麻烦。
前些日子冼梧来,她以为主子又要下达什么强人所难的命令,谁知道他只是楞楞地站在原地,跟今天一样,话里话外都是问她女人喜欢什么东西。
江予秋本来以为这是主子给她出的什么难题,回答得不好就要有性命之忧,所以她颤颤巍巍丶汗流浃背地摸索着适当的答案说出。
结果冼梧听完,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罪魁祸首就这么云淡风轻地离开,江予秋却怕了好几天,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生怕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
但冼梧对他的行径没有任何忏悔心,他依旧我行我素,所以如果可以,江予秋很想劝他“改正归邪”,要杀人就利落点,别给她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省得他来一次,她就要胆战心惊一回。
冼梧的注意力确实被江予秋转移了,他不再关心女人是否会喜欢饰品的问题,只是说道:“我不杀她,我只是想把她带在身边。”
江予秋沈默。
江予秋又沈默。
江予秋再次沈默。
冼梧看着她脸上表情如风云般变幻,眉头微蹙,问道:“你怎么了?”
江予秋伸手朝他一指,表情有些沈重:“你别说话,我在思考。”
她想了一阵儿,又小跑迈着步子去看了看门外,外头的天澄碧如洗,云霞似练,不像是要世界毁灭的样子。
但江予秋觉得,冼梧说不杀人就跟老虎改行吃韭菜一样,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真要发生了,那天肯定是要塌了。
江予秋的脑子转不过弯来,她只能顺着冼梧的话往下说:“你想把她带在身边,直接抓她不就好了?”
他老人家一出手,谁还能说个不字啊。
冼梧对她的问题没有意外,他大概也思考过这个办法,但最终还是放弃。
他说出了内心所想:“她很不听话,不会主动跟着我,但我也不能抓她。”
江予秋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
冼梧诚实道:“抓她她会受伤,而她受伤了,我会心痛。”
江予秋:......?
能不能来个老天爷老天奶告诉她一声,她的阳寿是不是到今天就结束了,不然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开始幻听。
她听见什么了,她从冼梧嘴里听见什么了?!
他居然会说他心痛?
这是他小子该说的词吗!!
冼梧对她的反应感到不解,他问:“你的心没有受过伤吗,你不知道什么叫心痛?”
“停,打住。”江予秋又摆出刚才那一套手势,她不想听冼梧这种常识白痴,来给她讲解何为心痛,何为爱情。
江予秋觉得今天她受到的刺激有些太多,头都痛了,她不想再从冼梧嘴里听到这些关于情情爱爱的话,委婉地下了逐客令:“主子交代的事我还有许多要处理,若没有旁的,你可以离开了。”
冼梧见她脸色苍白,似乎在忍着什么痛苦,他想着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已经达成,他确实不该再待在这了。
在主子下达新的命令前,他要去找到那个叫“烟烟”的女人。
冼梧的想法很简单,那个女人让他心痛,让他从来都果断的手出现了犹豫,这很不好,就像妖兽们都有属性相克的天敌一样,那个女人对他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与其被别人发现他的天敌并拿来利用,他选择自己将天敌带在身边,这样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冼梧跟上次来时一样,平淡地说出些吓死人的话,再安安静静地走。
但江予秋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却依旧感到不好受,脑袋昏昏涨涨,让她的视线都有了片刻的模糊,猛地一阵刺痛,就有断断续续的画面闯入她眼帘。
从有记忆起,江予秋就跟在主子身边,任她差遣,为她做事,像跟在主子身边的其他人一样,没有过去,只为未来。
久而久之,连江予秋都忘记了她还有回忆这个东西,她太久没有想起,跟回忆有了生疏,所以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任她如何努力,怎么也拼凑不到一起去。
“大祭司!您怎么了?!”有人察觉到她的异常,慌慌张张地把她从地上扶起。
这个时候江予秋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侍女有些不安地问:“您没事吧?”
江予秋精疲力竭地长吁一口气,说:“清灵,我大概马上就要死了。”
清灵忙摇着头说:“怎么会呢,您不会死的,你会活得长长久久,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久。”
江予秋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往清灵怀里缩了缩,有些脆弱的意味。
清灵把她扶到床上,让她休息,并询问她是否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予秋摇了摇头,选择闭上眼。
那些名为回忆的片段,陌生至极。
她想,她应该真的要死了,就像所有临死之人都会有走马灯一样。
她的过去,带着死神,来跟她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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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烟隐匿身形,带着宋涯找到了领主府的库房。
这里明明摆放着全府内最值钱最重要的东西,然而意外的,门口却没有任何人把守,若不是牌匾上那硕大的“库房”二字,周玉烟真要以为她来错了地方。
秉持着中国人来都来了的原则,周玉烟还是决定进去看看,但进去之前,她交代了宋涯两句,让他在门口看着。
库房内摆着许多架子,有的架子上摆着珠宝,纵然房内光芒昏暗,仍然泛着璀璨夺目的光辉,有的架子上摆着长剑,剑刃锋利丶寒气四溢,显然不是凡品。
周玉烟的眼睛飞快地从这些价值连城的玩意儿上掠过,终于在角落的某个架子上找到了一些泛黄的纸张。
她小步跑过去,拿了一张粗略看了几眼,知道是她想要的卖身契,就干脆把这些东西一股脑都收进纳戒里。
周玉烟自问她找到卖身契的速度已经足够快,然而门外还是很快就传来了动静。
有人在外头大喊:“是贼人!快动手!”
宋涯推开门进来,神情丝毫不见慌张,他只是稀松平常地问她:“找到了吗?”
就好像他们是在自己家里翻东西。
周玉烟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什么时,宋涯径直走过来,朝她伸出手说:“过来,抱紧我。”
“抱紧你?”周玉烟楞了一瞬,他们现在不是该两人协力跑出领主府吗,这么关键的时候,他让她抱紧她做什么。
宋涯望着她迷糊的表情,道:“你不是不想被人发现你的身份吗,要是这个时候被领主府的人看到了,岂不是?”
周玉烟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能暴露。
她走到宋涯面前,伸出双手正欲搭上他的肩膀,然而馀光瞥到他手中紧握着的剑,又问:“你拿着剑,怎么抱我?”
外头的脚步声匆匆而来,没有磨蹭的时间了。
宋涯单手抱起周玉烟,在她的惊愕中,冷眼看着追来的人,道:“所以我让你抱紧。”
说罢眼前数道寒光乍现,箭矢裹挟着汹涌的杀意袭来,宋涯抱着周玉烟躲闪时,观察完库房内的布局,往后直接砰一声撞上雕花木窗,整个人飞了出去。
木窗被震碎的木条和碎屑从耳边飞掠而过,周玉烟为了不被发现,只能双手紧紧地搭在宋涯的脖子上,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宋涯素日是个安静的人,呼吸声也清浅。
然而周玉烟缩在他胸口时,隔着少年劲瘦的身体,还是听到了他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