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替身(9)
楚若颜紧忙跟着他们来到地牢。
原先关副手的牢中, 换了个人。
尘尽跪在地上,双手被铁链反吊,他朝前垂着身,乌发将他的面容挡住。
下一刻, 楚若颜目睹那根粗糙的麻藤鞭打在他的背上, 极为慑人的一声脆响,回荡在牢中。
“!!!”
楚若颜太阳穴突跳, 攀上青筋, 震惊喊道:“这是做什么!”
她想也没想, 淌过地上未打扫过的污血, 竟连裙摆都忘了拎起, 毫无犹豫冲了进去, 在下一鞭挥出来前,挡在他面前, 逼得侍卫只得紧急停手。
“楚姐姐……”
尘尽声音虚弱唤了声。
楚若颜看了眼他的腕锁, 伸手对侍卫道:“钥匙。”
侍卫不敢吱声,瞧了眼楚县令。
楚若颜:“给我钥匙!”
侍卫为难道:“楚小姐……”
楚若颜转身望向楚县令。
楚县令别开视线,双手一背,冷哼道:“看着我做什么?跑了一个, 另一个是那么容易跑的吗?”
“他不是。”
夏玉澜:“不是什么?楚小姐,还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好。”
楚若颜扫了眼尘尽背后,皮开肉绽,衣服与血痕扯在一块。
“是我让他出来的。”
楚县令:“呵, 你让他出来?让他来牢中?”
楚若颜当即回道:“是。”
楚县令火冒三丈,“楚若颜!”
“不是她让我来的。”程今生咳了两声。
“你听到没有!”
铁链在楚若颜身后当啷作响, 程今生身子摇晃站起身。
“不许扶!”楚县令指楚若颜的手都在气得发抖。
她只好收回去扶尘尽的手。
程今生站直身, 刚咳完嘴角还遗留着血丝, 他扯起嘴角,笑问:“但是,抓我的理由是什么呢?”
“只因为我是个乞丐吗?还是说,从我被他们打过,或者我知道他们住的地方而分析出我和他们有瓜葛,是同样藏在暗处扰乱青石县,不得好死的劫匪。”
“如此的冤枉人,不分青红皂白,你要如何证明我和他们是一夥的?”
狐狸眼角通红,委屈的泪水在眼里打转,满是心酸隐忍。
楚县令:“侍卫来报,是你闯进地牢,打伤侍卫,抢了钥匙,放走劫匪。”
程今生低笑:“那又是在哪抓到的我呢?”
侍卫:“牢中。”
“那我当时是什么样的呢?”
“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程今生:“如果是我放走的劫匪,如果我和他是一夥的,那我为什么不跟着他跑,而是被他打晕在地?”
侍卫楞了下,确实说不通,如果真是一夥的,暴露身份了,还不走?
他道:“这丶这……”
夏玉澜面无表情走上前,礼貌笑了笑:“如果不是一夥的,尘公子独自来此是做什么?”
“我替楚姐姐查看劫匪的时候,劫匪说只要我独自过来,他就告诉我他知道的秘密。”程今生眼眶含泪,在与楚若颜对上视线的时候,左眼那滴晶莹剔透的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哽咽说:“她只是想为青石县分忧,多的我不会,我也只是想替她分忧。”
夏玉澜:“哦?你又是怎么没有令牌,进了牢狱?”
“我带了饭菜,劫匪说他的饭菜太咸了,我特地去醉消阁为他买了吃的。”
众人目光又定在地上打翻的食盒上,明显有打斗痕迹。
他垂下头,支支吾吾又道:“我和侍卫说我受楚小姐之令,前来送饭,他们就让我进来了。”
夏玉澜聚眸望向楚若颜,还未开口就听尘尽声音颤抖,着急又担忧说道:“这事楚姐姐不知道,是我……不关她的事。”
夏玉澜:“你说我们如何证明你不是,那你又如何能证明你不是?”
清冷的月光挤过牢窗,冰凉又微弱的光撒在他侧脸,程今生眼中狡黠,淡淡笑说:“他们证明不了,就是我的证明。你说知道的一切都来自通报的侍卫。”
他无辜地说:“可是,这牢中有第二个人能和他说的对上吗?”
侍卫啪嗒跪地,“卑职说的句句属实!他借楚小姐名义进牢送饭,因没令牌而未放行,他直接动手,一路闯进去,放走了犯人。”
“我一个小乞丐,弱不禁风,怎么会打得过你们这么多人,若真是被我打趴了,青石县是不是要叫人看笑话了。”
程今生的笑让人猜不透:“牢中随便抓个人来问,都会说我确实是他们放进来送饭的,我也没有打人,是那劫匪趁着吃饭解开锁链,挟持我,打晕侍卫,也打晕我,一路杀了出去,难道,他们身上的伤不是劫匪打的吗,与我有何干啊。”
他说:“牢中这么多人,你看,他们证明不了,这就是我的证明。”
夏玉澜顿了片刻,也笑问:“尘公子如此冒险,可得到了消息?”
程今生:“自然是得到了,可是,我为何要告诉你,毕竟夏公子说了,这青石县有无同夥,还丶未丶知,不是吗?”
夏玉澜不悦,却也没有办法,牢中侍卫说的都和尘尽对上了,只有那个侍卫说的不同。无法证明尘尽是同夥,并且现在副手跑了,唯一知道线索的人是尘尽,审问不出结果,又无理由再关人。
他咬牙笑说:“尘公子,楚小姐还未来时,你一声不吭,早解释,如何会受这鞭刑审问。”
程今生:“因为我只相信楚若颜,三鞭而已,挺得住。”
“怎么了?要冤枉无辜,强行逼供吗?”
夏玉澜:“放人。”
……
楚若颜搀扶尘尽回到醉消庭。
他趴在床上,任由楚若颜将他的衣裳剪开。
望着血淋淋的后背,她楞了一下,那里不止有鞭伤,还有山寨林里他为了救她,替她挡住乱枝砸下的痕迹,这么多天了,依旧有着深浅的红印。
“尘尽,很疼吗?”
她小心翼翼用温水沾湿干掉的血迹,慢慢把粘在伤口上的碎布分开。
撕的时候,他像是怕她听见,强忍着很低的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不怪他们,是我做错了事,他们只是尽责审问一个可疑的人,三鞭罢了,能替楚姐姐分忧,一点都不疼。”
那一声,楚若颜还是清晰的听见了,眼中满是心疼,下手更轻了些。
此时,门被推开,风见安带着药跨入屋,冷不丁来了句,“对自己真够狠。”
他的言语里,带了丝敬佩。
敬佩某人为了得到信任,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伤不到一寸,痛不少一分。”
楚若颜拧干帕子的水,懵懵问道:“你说什么呢?”
风见安将药搁放在桌上,“皮肉伤,养几日就好了。”
至于究竟有几日,要看患者心情了。----风见安把这话咽回了肚子里。
程今生:“楚姐姐,我们还是快去追副手吧。”
风见安冷呵道:“追副手?他还能活?”
楚若颜专注为尘尽上药,对风见安说:“程今生,你若是早告诉我巫师在哪,尘尽也不会这样冒险,你究竟想要什么,告诉我便是。”
风见安:“不是告诉你了吗?你现在知道了,不迟,再不快去找怕是找不到啰。”
她对尘尽说:“下次别做这种傻事。”
程今生侧过头,“楚姐姐,我们明日就出发吧,这点伤不碍事的。”
楚若颜:“你的伤。”
“若是真找不到,我的伤就白受了。”
楚若颜叹息,她现在只能依靠尘尽了,主角团那方是彻底行不通了。
“对了,潇潇是如何发现茶有问题的,那味道极淡。”
风见安耐人寻味露出抹看透的笑,没打算掩饰,直截了当来了句:“自然是,有人告密。”
“谁?”
风见安瞄了程今生一眼,随便扯了个谎,“丫鬟看到云听加东西了,所以对夏玉澜说了这事,丫鬟我已经替你审过,给了她钱,让她离开府里,毕竟你的府里,怎么能有向着外人的下人呢,是吧,楚小姐,不用谢。”
楚若颜:“……”
风见安等了半天没等来楚若颜的话,转身离开了屋子。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话又是一句只有那两个人能听明白的试探。
楚若颜才到这里没多久,别说侍郎没记住几个,就连丫鬟都没几个认识。
可是,这莲府的主人会不认识吗?会在有丫鬟将秘密告知外人的时候,不抓回来,审讯怒骂吗?
凭空捏造了一个丫鬟,这个楚若颜信以为真了。
……
楚若颜在尘尽屋里待了一夜,她脚踝和胳膊的伤是好了,现在就该换她照顾尘尽了。
次日,她在系统的提示音中惊醒。
「系统“欠揍”提醒您,恭喜宿主将支线拉回,找到破解之法,得到对应奖励。」
「温馨提示,此奖励可与完成击杀巫师主线任务结合,并升级,奖励无需抽奖,为“任意提问”。」
「是否归一。」
还有这好事!
“是!”
「奖赏二归一。」
「现在可以提问,待找到巫师完成此主线任务时,将为您解答。」
楚若颜被这误打误撞得来的好事撞懵了,她套上衣服,去到尘尽床边,掀开被子,手指轻轻抚过尘尽背后的伤,弱不禁风精瘦的乞丐,褪了衣服后肌肉却十分结实凸显。
心中莫名生出一些疑点,脑海中掠过与他相处的画面碎片,可疑又无法构成一条能准确产生怀疑的线。
但就是有哪里说不上来。
顿了半晌,她掩上被子,将思绪拉回目标攻略人物“程今生”的身上,才道:“我想知道……如何区分程今生的幻境。”
何为真何为假,这件事,她要准确的知道,准确的判断。
「收到,请宿主在三日内完成任务。」
“三天?!”
她就知道,没那么好心!
“楚姐姐一夜未眠吗?”
楚若颜转过目光,尘尽艰难的爬起身,套上内衫。
“尘尽,要不你告诉我劫匪说了什么,我去追,你受伤了,不便行动,在家养伤吧。”
程今生下床,一件件套好衣裳,他侧过身,“楚姐姐这是准备撇下我吗?”
“尘尽。”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走吧。”
他还是一句不肯透露,楚若颜无奈只好与他一起,顺便叫上了风见安,她怕万一把他盯丢了,回来的时候醉消庭岂不是血流成河。
他们一行人,沿路回到沅渔村,在一个小码头停下脚步。
程今生指到岸边淹没一半的沈船,显然是个记号,“我昏迷之前,听见他与人对话,说的就是这里会面,逃跑。”
夏玉澜:“与人对话?!”
程今生:“是啊,有人接应他,所以我说不知道还有没有同夥。”
风见安一副看透的模样,对这几个被程今生耍得团团转的人,表示可怜,无奈摇摇头。
夏玉澜:“那为何侍卫无一人提有同夥这事。”
程今生温和一笑,不紧不慢说:“我怎么知道,我晕过去了啊。”
楚若颜想与潇潇说几句话,缓和下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开口,才往那移了两步,夏玉澜攥着潇潇上了一艘停靠在岸的船。
“先去追。”
楚若颜:“……”
船靠岸,百彩镇上人来人往,繁华喧嚣,玲琅满目的商品与此起彼伏的叫唤声。
哒哒马蹄震响,随即吆喝声统一成了: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这时迎面而来一支正撒喜糖的婚队,他们几人靠向一侧为其让路。
“百彩镇,梳镜丶琉璃器皿丶喜服,婚嫁之物最为有名。”
夏玉澜接过一颗喜糖,在手中细看了会儿,很自然递给潇潇。
“夏公子见多识广。”
程今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接了一把喜糖,如数捧到楚若颜眼前。
“……”
楚若颜接下一颗,“太多了。”
风见安眼疾手快在他手里捞了两颗。
撕开其中一个包纸,放入嘴中,才碰到舌,表情痛苦,急忙吐出来。
“苦的!”
潇潇疑惑望过来,鼓起的腮帮子里是一颗甜腻的糖。
他又打开另一颗,放入嘴中,同样刚入嘴就吐了出来,眉挤到一块。
“太酸了!”
程今生只是笑笑未言,转眸问道楚若颜,“甜吗?”
楚若颜点头说:“还不错。”
程今生将糖放在锦袋中,随后为她系在腰间,“楚姐姐若是想吃了,就选一颗。”
“谢谢。”
他的手顿了下,但这次他有了回应。
“应该的。”
马蹄声倒转回来,停在他们面前。
是婚队的新郎。
一举一动像是个十分有礼的书生,他身穿红艳喜服,面带友好又温和的笑意。
本该是亲和的模样,不知为何楚若颜总感觉他哪里怪怪的,就比如那不同寻常的红色喜服,比一般的颜色要艳的多,倒是很好为他苍白的脸色做了掩饰。
而那嘴角的笑,弧度仿佛固定了一般。
就连说出来的话,都说不出的僵硬,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总之,整个人就感觉别扭。
“几位可是选到了那颗苦糖?”
程今生仰头笑回,“还有那颗酸糖。”
“真是抱歉,可否邀请前来婚宴。”
程今生:“哦?为什么呢?”
夏玉澜:“可是感激这人替新人吃了苦与酸,要做厚答的意思?”
“正是此意,李府会好生招待。”
夏玉澜浅笑说:“不曾听闻青石县还有这奇怪的习俗。”
新郎对他们歉意一拜,“实不相瞒,是我娘子提议,让我务必请到府里,厚答。”
程今生低笑,“贵府想请的客还挺多。”
新郎笑而不语。
“竟然如此,那便跟着去吧。”
新郎楞了会,“抱歉,只有吃了苦和酸的有缘人,可以前往,是哪两位呢?”
程今生推出风见安,“就他一人,非常有缘。”
风见安:“……”
“请。”
楚若颜本想盯着他,但奈何新郎不让,她只好作罢。
不过“程今生”不在,她倒是可以去做另一件事。
这副手能在转移完青楼女子后,短时间内再赶回山寨,说明他并没有离开的太远,大胆猜想很可能就在百彩镇。
原书提过一嘴,主角在琉璃盏中找到命令,写的正是“明夜子时祭祀。”
如果书里表达的并不完整,有隐藏线,那么这条线索,应该是巫师最信任的手下,副手下达的,为的就是确保无误,能将其他劫匪劫来的女子交给巫师。
可这“明夜”是从哪一天开始算的明夜?
剧情现在出错的话,是不是代表,只要能找到命令,那么无论是哪一天找到的,明日都会开始祭祀。
而巫师最后的死亡地点是一个破屋。
那么要先找到琉璃盏,得到命令,找到副手跟踪他,确定地点,就能提前埋伏巫师。
他们找到一家百彩镇最有名的琉璃盏店,在眼花缭乱的店中逛了许久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百彩镇中上百家卖琉璃盏的铺子,这得怎么找啊!
楚若颜这时才意识到,第一步就难以实现。
“楚姐姐,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天快黑了。”
她愁眉不展,“是啊,天快黑了。”
三天期限,留给她的时间只剩两天了。
程今生提议道:“先找个客栈吧。”
餐桌上楚若颜依旧犯愁,毫无头绪,不知从何下手。
夏玉澜:“尘公子,现在又该去哪找副手?”
程今生夹筷子的手撑住额头,“夏公子,别急啊。我还听见他们说了这客栈的名呢。”
“你为何不早说?”
“不好意思啊,我忘了。”
饭吃到一半,隔壁桌来了几人,相谈的正是今日成亲那对新人。
“这李状元真是不容易啊,这下终于什么都变好了。”
“这姑娘怎么突然出现了,之前不是消失了吗?为此这李状元还大病了一场,差点去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还是个穷书生的时候,就与这青楼女子相爱,她卖艺供他读书。他辛苦考上状元为替她赎身,这才赎身没多久,姑娘就消失不见了,心心念念之人,以为不愿意嫁,他这才大病一场。”
“我听说这姑娘前不久才回来,回来像变了个人,又像没变,不止她怪,还有李状元也怪,可是哪怪又说不上来。那姑娘一回来,急忙选了个日子成亲。”
“嗐,好不容易相伴走到现在,着急成亲那不是很正常嘛。”
一直到深夜,客栈也未发生一点响动,几人只好住下。
直到清晨,太还朦胧未亮。
街上不知是哪家大婶,尖锐的嗓子惊了一条街。
“死!死人啦!!!”
楚若颜等人急忙爬起身,才出客栈,潇潇一把扯住她,神情凝重,低声说道:“妖。”
“!!!”
整条街弥漫刺鼻的血味。
“浓厚的妖味,还有一股……不是妖。”
潇潇止住了步伐,楚若颜朝那处去,这时才发现,他们白日绕了一圈,住的这地是距离李府最近的一家客栈,他们昨日在这客栈停住了脚,若是再往前一条街就能瞧见李府。
神志不清跌坐在地的大婶怕是来给这对新人送礼的,一大早想抢个首位,没曾想撞见了这一幕。
李府大门大敞,里面血流成河,昨日招待来此的客人,一命不留全死了,府里的血顺着门缝溢出细丝,一路流到阶梯下。
楚若颜心里爬上恐慌,莫不是“程今生”干的?他人呢?!
她心里害怕不敢上前,但是他不见了!
手腕被人拽住。
“楚姐姐,好多血啊。”
“你别害怕。”
她犹豫要不要进去,尘尽无论如何都不撒手,拉着她离开了人群。
视线开阔的时候,就见风见安一脸哀怒,顶着个肿起来的香肠嘴站在街中看着他们,脸比锅底还黑。
“你怎么在这?”
楚若颜几人回到客栈,审问起风见安。
风见安给气笑了,“我为什么在这?!你指望我躺里面?”
程今生吹了吹微滚的茶水,明眸稍弯,笑说:“八字挺硬。”
风见安:“……”
他嘴肿得老高。
楚若颜:“你的嘴怎么了?”
程今生:“他糖吃多了。”
风见安:“……”
楚若颜:“李府满门被屠。”
风见安:“新娘干的。”
“什么?!!!”
这简单四个字,惊了一众人。
看着几人不信的表情,风见安开始交代他差点死掉的经历。
他就知道!程今生这个小人,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给他来了票大的!
“昨夜等他们拜完堂之后,一众宾客被分别安排在不同房间。房间布置喜庆,门窗贴满红喜,桌上放着喜糖与酒水。还未入夜,府里便静了,连我都有些昏沈,可惜我是西域人,对香较为敏感,他们在每间房都点了一抹淡香。我察觉到异样,试图用喝水来缓解。”
“喝水倒是清醒了几分,可那糖引起了我的注意。这香单独使用不会产生效果,除非和另一种可入口的结合。既然不是水,那就是糖。”
“被邀请来的宾客,所吃之糖和我吃的味道不一样。”
说这话时,他瞥了眼淡定喝茶的程今生,心里又将他数落一顿。
“我的入口见苦,他们的则是先甜后苦,舌品甜喉为苦,到苦味时已晚。”
楚若颜思考了会儿:“什么意思?你是说新娘随机挑选有缘人,然后杀了?”
风见安神色讳莫如深,“新娘要的是妖丹,至于她刨这妖丹给谁那还用我说吗?”
夏玉澜:“副手事情败露,巫师准备将这里的妖一次性全刨带走,风公子可是这个意思。”
“正是。”
夏玉澜:“可这如何能吸引妖的注意,诱到府里杀了呢?”h
风见安眼中闪过诡谲,嘴角勾起弧度,“不知道哦,夏公子。”
他道:“可能就像楚小姐说的那样吧,随机挑选有缘人。”
楚若颜:“那新娘呢?”
风见安:“我发现不对劲,就出了门,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发现她在杀妖,我当然翻墙跑了。别问我为什么没找你们,我怎么知道你们住哪?”hy
楚若颜欲言又止闭上嘴。
“至于新娘,我在我门前也留了一味香,她想杀我必定会沾上香,可随香味跟踪。达到目的,她确实是该交差了。”
一行人又转移了地点,风见安带路,沿着只有他能闻见的香味,在嫌少人烟处,找到个塌了半边,杂草丛生的破屋。
楚若颜望着院子,楞住,“破屋?”
这不是……杀巫师的地方吗?
屋子的门摇摇欲坠,里面布满灰尘,但显然有人来过,地上有浅浅的脚印,并且还有未干的血迹。
难不成?
刚跨入屋,楚若颜还未查看,便猜测道:“屋里有副手留下的命令,在琉璃盏中。”
程今生暗沈的眸,微不可察波动,望着地上的痕迹,反而没了兴趣,他径直走到角落,在废墟中翻出崭新的透黄色琉璃盏,里面正躺着一张纸条。
“楚姐姐,说的这个吗?”
他毫无犹豫走向那处翻出了东西,就像早知晓一般。
夏玉澜缩起眸,“尘公子,这也是听见的信息吗?”
程今生没有将琉璃盏给他,而是捧到楚若颜眼前。
楚若颜楞了下,从她话落地到这盏摆在自己面前,没有一刻停顿。
“你怎么知道在哪里?”
程今生眼里多了丝探究的意味,开口却在解释这事,“那正好有光,我就瞧见了,怎么了?你们都没有发现吗。不过,楚姐姐,你又是怎么知道,屋子里有个琉璃盏,里面还有张副手下达的命令。”
一屋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向楚若颜。
沈默半晌后。
风见安晃了眼地板与废墟,毫无征兆噗嗤大笑,笑到岔气。
程今生低笑,制止风见安的喧闹,轻言夸赞,“想必是楚姐姐聪慧,猜到了副手的一举一动,楚姐姐好生厉害。”
不知为何,这两人笑的时候,楚若颜汗毛猛得立起。
这琉璃盏十分眼熟,正是昨日在百彩镇最有名的琉璃店瞧见的,透黄的琉璃盏摆放了一整面墙,尤为显眼。
她忽视了什么,数量过多所以多一个少一个,注意不到,而这颜色,只有那一家在卖。
楚若颜有些怪异的眼神看着尘尽,他弯起狐狸眼,笑得友善又懵懂,“楚姐姐不打开看看吗?”
她摊开那张纸,笔锋有力,写着:“明夜亥时祭祀。”
比她所知道的时间要早了点。
不止如此,还多了个新线索——地点。
“石古庙。”
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
潇潇:“石古庙?已经荒废很多年了。”
楚若颜:“你知道这地?”
夏玉澜接话道:“知道,多年前南华宗派人来过。庙中闹鬼,但奈何一直没有查到原由,最后不了了之,庙也随之荒废。”
他又道:“不过巫师选在那祭祀确实极有可能,阴气颇重。”
现在不光知道了时辰还知道了地址。
甚至都省去了寻找副手这一步骤。
夏玉澜望向风见安,“新娘呢?不管怎么样,百彩镇出了这事,都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风见安:“或许你们该告诉我些信息了。”
潇潇沈思一会,最终说:“前些时候救下的青楼女子说她没有被转移的原因,是因为不合格。”
风见安轻笑,“那便显而易见了。”
“什么意思?”
程今生:“那青楼女子才入醉消阁两月,而这新娘可不止。昨日街坊相论,这新娘为供新郎读书在青楼卖艺,可考上状元岂是短时间的事。”
楚若颜:“风尘之气染得过多?”
“他们说这新娘之前消失了,最近才出现,她莫不是被转移的女子其中之一?”
“名间相传,许多青楼女子正月十八变成了妖,其实是巫师祭祀前牵制的傀儡!”
程今生拍马屁从来不会慢,“我认为楚姐姐分析的十分对。”
就在他们还想继续顺着分析猜测下去时,风见安打断了。
“不是要找新娘吗?香味停留在这。”
程今生洞察到什么,却没有多言,反而接道:“我方才在取琉璃盏的地方,确实嗅到了一股淡味,只不过……”
他顿了顿,意味不明看向风见安,咧嘴笑说:“可不是香味。”
几人费力的搬开废墟,准备清条路朝后面去,才搬开面上一层,红色的嫁衣露出一角。
楚若颜浑身一惊,连退数步,幸得尘尽托住后腰,才能站稳。
待所有的东西都被搬开,才发现那新娘死了!
四肢系着断裂的傀儡线,一旁有挣扎和磨损的痕迹,她的脖颈上是另一截嵌入的傀儡线。
楚若颜难以置信看着这一切,“她自杀了!”
控制她的傀儡线细如发丝,不易察觉,可以磨断。
她断线自杀了?!
为什么?!
因为自己被控制屠了李府满门?心觉罪孽,自我了断!
屋子像塌了很久的样子,坍塌处日晒雨淋,长了青苔,那便不是她死后塌的。h
那么又出现了一个问题。
“埋……埋尸的是谁?”
潇潇:“难不成是副手?”
夏玉澜检查完一圈,摇头道:“没有刨出的妖丹。”
潇潇:“因为没有带回妖丹,自杀后,被副手埋在这里示众警告?”
夏玉澜却犯了愁,终于没再隐瞒他今日入府检查一番的结果。
“李府里面也没有妖丹。”
楚若颜:“她丶她杀的全是人?!”
夏玉澜摇头:“不是,李府里面……”顿了会儿,又道:“没有一个人。”
“什么!”
“李府里面的尸体,是妖和傀儡,妖藏起魂,昨日婚宴入府者,除了风公子外,再无一人。
楚若颜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继续道:“府里的妖,妖丹被刨,可新娘这里却没有妖丹。”
妖丹被人取走了。
楚若颜:“昨日,他们说新郎前不久因新娘的丢失,大病一场,差点去了,其实那时就已经……”
难怪,他们一直在说这新郎怪,这新娘也怪,原来是这样。
“楚姐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尘尽手碰上她腰的时候,楚若颜一个哆嗦,几乎弹起来,神经都绷直了,就连腰间系住的糖袋都在她的慌乱下,碰到他的手,而散落一地。
程今生望着沾上灰尘的糖,微眯起眼,眸光沈了下去,幽寒的紧盯住。
“对丶对不起,把你给我接的喜糖弄脏了。”
她这话说完,尘尽滞住,眼底的冰冷瞬间出现裂缝。
楚若颜正要蹲下去拾,尘尽一把托住她,换了副笑颜:“别捡了,楚姐姐若是喜欢,我去给你买。”
她想想也是,这毕竟是巫师那来的糖,便作罢,只将他给的锦袋捡起,拍了拍灰,又系回了腰侧。
“接下来,去石古庙。”
这庙荒废许久,几里外空无一人。
通往那的路阴森发指。
古庙关锁着门,潇潇取下发簪撬动两下,将锁打开了。
昏暗无光庙里,佛像用一张红布掩藏,供台前整齐摆放两支新的红烛与一面铜花镜。
看着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不是拜堂用的东西么!
那烛台上还有个滴流红漆痕迹的双喜字。
潇潇挥了挥鼻:“有股酸臭味。”
她这么一说,确实有一股……腐烂的味道。
可是供台上并没有蔬果。
这味道更像肉腐的味道。
夏玉澜预感不对劲,“退后!”
下一刻,他扯下了盖住佛像的红绸。
一张熟悉的面容露出,他垂下眼眸,没了气息,正端坐在棺材里!
楚若颜全身鸡皮疙瘩竖起,整个人傻在原地,惊愕道:“副手!”
夏玉澜亦是惊讶,只一眼便推测出死亡时间,“死了有几天了。”
“什么?!”楚若颜脑瓜子嗡嗡的,打了个寒碜,“那琉璃盏中的纸条是谁放的?”
潇潇:“许是他提前放的?”
“不会!那纸上的墨……没干,显然是昨夜才放进去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副手的死亡时间比新娘要早,那新娘又是谁埋的?!
纸条又是谁放的?!
提早的时间,写明的地点。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楚若颜脑袋直接宕机。
不可能是巫师透露的信息,她谨慎行事,所有她的计划只会告诉副手一人,由他来完成。
见到这人时,风见安没有一丝意外,反倒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你看我就说,不早点来追,副手就会死了。”
他走前去拿起红烛,轻轻吹了一口,红烛冒起火苗。
“无伤大雅,毕竟你也知道了巫师的计划,他是死是活没有影响。”
楚若颜:“是你杀的?!”
火光在他面容摇晃,他忽得诡魅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目光晃了一眼程今生,而后定格在楚若颜惊恐又苍白的面上。
他将烛光举到自己面中央,凑靠近楚若颜,张开的唇露出尖牙。这样的环境烘托下,他变得尤其恐怖。
“如果真是我杀的,你打算怎么办。”
夏玉澜的手已经不动声色握在剑柄上,蓄势待发。
楚若颜咽了口唾沫,强颜欢笑,“感情还是要促进的。”
“即使这样也要促进吗?”
“要丶要的。”
风见安噗嗤大笑,仰后头,一改阴森,整个人松弛下来,“楚小姐,你太有意思了。”
“……”
“就这么喜欢我?要不和我回西域吧,做我的丶新娘。”
“……”
“吓傻了?开个玩笑,你不觉得这个氛围,再加上点恐怖元素才更有趣吗?”
“…………”
“再说了,这人不是我杀的,我有不在场证明。你天天黏着我,我哪有空去杀他。”他笑眯眯的转过头,“是吧,尘公子。”
程今生轻笑一声:“确实。”
风见安把红烛吹灭,摆回原来的位置。
夏玉澜又将红绸盖回副手头上,省的看着吓人。
纸条写的是亥时祭祀,可正确的时间明明是子时。
没管那么多来都来了,这一路赶来,天都快黑了,他们开始部署埋伏。
夏玉澜猜测,这个佛昙或许就是巫师的祭祀台。
入夜后,古庙里十分寂静,他们在内庙发现了一个隔间,还没等破开机关,忽然庙外沙沙作响,踩着枯叶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
那声音停在了虚掩上的门口。
潇潇低声道:“遭了。”
门锁是打开的。
下一刻,咻一道响,无数根傀儡线如炸开般射向庙里,古庙的门直接飞起再重摔在地。
巫师怎么会提前来了!
傀儡线疯了般在庙里胡乱鞭打,各种物品四处乱飞。
凌乱中,楚若颜躲闪时与他们跑散了,突然手腕一凉,一抹冷光闪烁。
傀儡线!
一根细如发丝的傀儡线缠在了她的手腕上,将她往前用力一扯,像是想把她拽过去。
楚若颜猝不及防,双脚离地,幸好砸在了木桩上,阻挡住她。
她眼冒金星,随后,没等她恢覆意识,一阵地动山摇,巫师暴怒,古庙的支柱被控制的傀儡线拦腰斩断。
脑袋顶上,繁琐厚重的屋顶,正对着楚若颜的位置坍塌了下来。
她无处可躲,缩成一团,害怕的闭上眼。
就在破碎的木尖即将刺入她身体的前一刻,眼前划过一道熟悉的绿光。
紧接着一阵耳鸣,耳边静了,东西倒塌的声音,被隔绝在外,一阵风掠过,树叶窸窣的拍响。
系统雀跃报道:[恭喜宿主,在期限内完成主线任务。]
[得到奖励。]
[程今生幻境开启——白榕树。]
什么?!
刹那间,脑海里浮现了一棵树枝健壮,白叶茂盛,似云压顶具有压迫的白榕树,而那棵树上悠哉坐着一位少年。
她缓缓的睁开眼,手腕上的傀儡线被斩断,她正躲在白榕树下。
几步外,少年一身玄衣碧纹,衣袍扬在空中,就仿佛刚从她身旁闪过。
挂在脖颈上的血翠珠飞在身后,与发缠绕一块。
爆满血纹的乞丐棍成了一柄利剑,刺穿巫师的胸口。
他挺直身,居高临下轻蔑看着巫师,手轻轻一擡抹了她的脖子,鲜血炸开飞溅一脸。
转身时,左耳佩戴的碧玉佩吊坠与翡玉串相撞,当啷一响,最后耷于肩前。
见血后狐狸眼兴奋泛红,他阴骘的望向躲在树后的楚若颜,颇有深意,勾起一抹映着半面冷月的淡笑。
【作者有话说】
楚楚:程今生这人坏的很!
有白榕树的地方就是幻境,开局那迷路的林子,就是他的幻境!
怪不得找不到路。
还什么“我为你带路,你带我回家。”
我呸!
楚楚心里骂了千百遍,面上依旧贴着脸笑呵呵。
再补一句:早晚扎你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