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长存(11)
程今生回神朝门外望去, 已经没了她的身影,右大将站在门口犹豫道:“陛下,楚小姐......朝梨花园的鬼关去了,是否派人拦下。”
程今生没有反应, 注视铜锁, 仓皇失措,颤抖着手将碎片拾起。
右大将默默退出去, 顺带上门, 望向长廊终是没派人拦回楚若颜。
程今生靠着床沿颓废滑下, 昏暗的房间里仅有一缕从窗透进没有温度的月光, 他垂着头微乱的发丝挡住半面脸, 那丝从外而来的光好似越过了他, 不在给予一丝微淡的光线。
两半铜锁边缘处反射一道虚弱的银色月光,他用袖子把沾上的汤汁小心翼翼擦干净, 紧张万分将锁拼在一块, 可试了几次,再也卡不住,一把圆形的锁,彻彻底底成了拼凑不好的两半碎片。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 还是不死心,试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无济于事。
不得已,他取出红色缘带硬生生把两片锁缠死。
他捧着摔坏的铜锁, 无声抽泣,眼泪在月色下不断掉落。
为什么变成这样?
他千里迢迢回到鬼界, 是为了和她游船, 却听见四处在传短短的时间里她喜欢上了别人, 他们吵了一架,他一走了之,想了又想,取下锁回去求和,却又撞见彻底让他失控的画面,再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曾经坚信不坏的锁,被他摔坏了......坏了,再也拼不好了......
......
楚若颜从鬼界出来后,走了一夜的路,脑袋浑浑噩噩,鬼使神差走到了玉石县,清晨的街道,早点摊已经出现,热热闹闹的场景,独她一人与之不和,哀伤与失神,漫无目的走在路中。
热腾腾飘香的包子味从她身边掠过,也勾不回她的注意。
她迷茫中走到那颗缘带飘舞的树下,桥两侧叮叮当当的风铃悦耳碰响,偶尔在风过时还能携来水浪拍打声。
清净空鸣的耳中终于热闹起来。
这个时辰没几个人在挂缘带,她朝熟悉的高枝瞧去,再没看见那把自由随风而扬的锁。
“我见姑娘好生眼熟。”老者边数钱边从一边走过来:“来拆还是来挂。”
楚若颜:“一个人不是不能挂吗?”
老者摆手说:“早被破例了。”
他朝她的视线望去:“姑娘是在找定情信物。”
楚若颜收回目光,若有所思,最后摇头说:“没有。”
“我看是有,前不久那穿着贵气的公子来过一次,毫不吝啬给我塞了一大袋银两,说来取定情信物。”老者顿了下,瞄她一眼:“姑娘想不想继续听?”
楚若颜迟疑片刻,否认道:“算了。”
老者却是乐笑起来:“我看姑娘是想。”
“他要取锁,我百般不同意。”
楚若颜平淡道:“最后为钱折腰?”
“当然不是!”老者把手里的碎银塞兜里,一本正经说:“他态度极好,不光给了袋钱,还说要带回去哄人,说想让所爱之人回心转意,那我这样有原则的人,岂是三言两语就妥协准他来拆锁。”
“那是如何?”
老者贱兮兮逗她:“姑娘不是不想知道吗?”
“..........”
“当然是拿出诚心亲自爬上树取才行。”
“他爬树取?”
“当然!”
扬手一挥就能轻松得到一切的程今生,为了表示心诚亲自爬树,想让她回心转意......
老者:“锁现在如何了?姑娘回心转意了吗?”
这话戳到她的痛处,她喉咙嘶哑:“碎了......摔碎了......”
老者跳脚道:“什么!缘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姑娘就算不再喜欢,再怎么样也不能当信徒面摔了啊!”
“是他......砸的......”
老者顿时噎住,清了清嗓子:“那......姑娘还挂锁吗?”
“不了......”楚若颜神魂出窍似的絮叨:“信则有,不信则无......”
“姑娘。”
“这里可否借我暂歇片刻。”
“自然可以。”
“我兜里没钱。”
“......”老者叹口大气:“姑娘可以帮忙卖缘带。”
“嗯。”
这天来的人不多,楚若颜盯着桥端发呆,一条缘带也没卖出去。
期间,脑海里的系统安慰过她几回,小珠子也蹦蹦跳跳在一侧蹭她。
碧珠在怀里待不住,被楚若颜塞进去又蹦出来,在她手背蹭两下又往手心钻,过一会儿又跳到肩膀上,踢开她的发,在脖侧滚动,活泼的滑滑梯,一阵细细的痒逗笑了她,瞧她终于有笑后,小珠子越发讨好她。
就连系统都在说,它有程今生的神识,是在给她道歉。
可她望的桥端,到夜幕降临也未见期盼的身影。
楚若颜浅浅勾起的笑,慢慢随着暗下的天,冷下的夜,消失了。
他中毒是因为谁......是她的错,是她间接害死云听......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让本不该走这一遭的他们,入了此劫,是她一个人的错.......
她悲伤的哭了,无助又落寞坐在空无一人的夜幕下。
夜深了,连老者都走了。
桥头风铃当啷一响,楚若颜恍神瞧去,几道身影出现在桥端。
不是程今生,而是南华宗。
......
楚若颜再次恢覆意识,是浑身冰冷所刺激,她被一根绳子吊在湖中,徒留头在外。
她浑身一僵,脚下什么也踩不到,往岸边一瞧,南华宗弟子站了一排,而南宗主悠闲坐在岸边喝茶。
众人见她醒了,忽然放开绳子,她压根没反应过来,一个失力骤然跌进冬季寒冷的湖中,手脚被捆只能往漆黑的水中沈去,恐惧迅速缠上她,她在水中挣扎想浮上岸。
精神焕散前,她被拉起来,头浮出水面,呛入水后疯狂咳嗽。
南宗主:“楚小姐,许久未见。”
楚若颜惊慌失措看过去。
他咧嘴笑说:“听闻楚家小姐水性极好,就是不知这被捆住手脚,还能如鱼般灵活游在水中吗?”
楚若颜强压恐惧,硬着头皮,嗤笑道:“南宗主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南宗主意味不明瞥了眼攥绳子的弟子,移回目光看向楚若颜:“当然知道。”
楚若颜:“南宗主知道不放我上岸?”
“楚小姐,死一个人两个人,谁知道是我南华宗做的?”南宗主无所谓摊开手,耍无赖道:“许是楚小姐又看上哪家男子,与男子水中嬉戏,一不小心,溺水,淹死了。”
冬日里,冰冷刺骨的水,冷得她打颤,她咬牙说:“我爹可不会轻易放弃寻找真相!”
南宗主讥讽一笑:“楚县令?伤风败俗的女儿死于与男子纠缠不休,楚县令敢大势寻真相?”
楚若颜冷声问:“你想要什么?”
南宗主面容扭曲,露出凶恶:“他们在哪?!”
楚若颜装傻说:“谁?”
“我一个沈迷花丛的人,来来去去那么多面孔,我怎么记得住。”
南宗主气急败坏,拿起茶杯朝她额头砸去,咚一响,一股暖流从她额间流下,滴入湖面。
“放绳!”
绳子一松,她再次跌进水里,仅剩口气才被拖出来。
“和你待一起的那几人都在哪里!”
“不是被你杀了?!”
“放绳!”
南宗主:“叛出师门,害南华宗被朝廷除名!偷我仙草害我宗灵气全散!”
楚若颜嘲笑说:“仙草不是你拿出来的?不是作为猎会奖赏?!开宗祖师都要从棺材里被气醒,你们这些蠢弟子拨了他汇聚灵气的仙草!还要将过错怪别人头上!”
南宗主咬牙切齿说:“放绳。”
楚若颜在来来回回的折磨中,已经精神焕散。
南宗主不问出结果是不打算放过她。
“偷我宗门之物,该杀!夏玉澜,柳妖,还有你那两个上不了台面的侍郎在哪?!”
“不知道!”
“放绳!”
“再哪?!再哪?!再哪?!!!”
楚若颜粗喘着气,已经没了力气,她嘴唇被冻得发白,浑身抖动,咬紧唇继续道:“不,知,道。”
她屏住气,做好再次被松绳丢进水底的准备,然而,南宗主没那么做,他面目狰狞:“那就别怪不留情!”
楚若颜被他们从水里拖上岸,再一路大步拖去神台,缠绕在身的绳索被解开,挣扎显得无力,最后她被架在金柱前的木桩上。
南宗主手中拿着禁书:“楚小姐恐怕还不知道,这书里显了何字。”
她浑身冰冷,在高山中的寒风中冻得发抖,无半点退缩之意。
他继续道:“得忌无生者可控天下之灵!”
阴阳之阵,以金柱为器体,以她为祭品,杀阴奉阳。
他能掌控这天下所有的灵气,通通握在手里!
“楚小姐恐怕不知道,这阵如今因南华宗灵气稀薄,反倒人人都能开!”
南宗主放肆大笑:“很快!很快!我就是这天下之主!什么朝廷?什么仙宗?!都不过是我脚下之物!”
楚若颜已经迷离恍惚,双手被架在两侧,垂下的头,缓缓擡起朝他看去,已经冻到没有知觉。
今日的阳光很灿烂,却暖不了她的身子,她默默闭上眼,面对耀眼的阳光,挤出一抹解脱又惨白的笑,脑海中的系统在尝试救她,却莫名无法改动。
待在鬼界的程今生失魂落魄在屋里待了一日,心中忽感不安,呼吸急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从他手中流逝,他控出血雨,寻找楚若颜的踪迹,最后定格在南华宗的位置。
突升不好的预感,身子宛如被人生生挖走一块,疼得他直不起腰,他跌跌撞撞跑出院子,以最快的速度召集一批鬼将,朝南华宗赶去......
等一等他……等一等他,他可以道歉,可以服软,等一等,再等一下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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