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府试完 我中了,倒数第六也是中了啊!……
天河之东有织女, 天帝之子也,年年机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 容貌不暇整。天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衽。天帝怒,责令归河东,许一年一度相会。涉秋七日, 鹊首无故皆髡,相传是日河鼓与织女会于河东,役乌鹊为梁以渡, 故毛皆脱去。
简单来说就是办公室恋爱后, 两恋爱脑荒废事业了,结果被天帝给贬了。一开始传说的故事中压根没有王母娘娘这位被丑话的大佬什么事情。
苏敬仪将自己知道的版本引经据典说了一通后, 字正腔圆:“科考是朝廷选拔官吏, 自然是以尽忠职守为首要任务。所以得批判牛郎织女这种婚后忘事之举动。”
定国公看得说得振振有词的苏敬仪, 有瞬间恍惚,擡眸看向自己的外甥女:“你们小姑娘家家传的是这个版本吗?我记得先前看戏,那不是兄嫂欺压牛郎这个老实人, 只能住牛棚里跟老牛相依为命。因为老牛通人性指点牛郎什么时候去湖里见仙女,还让牛郎拿了仙女的法衣才有后续的故事?”
镇国长公主也表示震惊:“舅舅您说得对啊, 七夕乞巧节就是女子向织女和牛郎许愿,愿拥有美好的爱情啊。”
听得这话,镇国公视线一转,略过自己刚读书的儿子,看向了秦延武,双眸炯炯, 带着希冀,希冀屋内这文武双全的崽说句公道话。
他是知道的,武帝这个……这个表弟抽抽呢。觉得苏从斌能够压着苏敬仪三年县试榜上有名,他也能够压着苏敬仪三年有秀才功名。
问,就是尽一尽亲戚情谊:当年表哥帮扶表弟,眼下表弟出息了,在表哥不在京的日子也是可以行一行叔父职责,代为照看独苗苗的。
可眼下看起来叔父教育第一步就……就劈叉了啊!
苏敬仪感受着屋内诡异的寂静,急了:“真的,书就这么写的!汤大人他们当初给我辅导说的很清楚。乞巧节宫中若有适龄公主也是要举办的,他们就要负责编曲排舞,以及万一要吟诗作赋之类的,都要准备好应对之策。”
镇国长公主微笑:“本宫也参加过啊!”
“那……”
瞧着满脸委屈的苏敬仪,作为帝王,他也好奇了:“他们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新上任的顺天府尹也是个乖觉的,他暗中示意过选取耳熟能详的经典神话传奇故事,为日后“苏鬼魂”铺垫。但没想到这么简单的牛郎织女,苏敬仪还能搞错源头?
“今日家宴,你给朕直说!否则朕派钟刑去查,查出来才叫事。”
迎着帝王忽然而来的火气,参加家宴的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视线都幽幽的看向镇国公这个敢陪着皇帝套麻袋,跟人臭味相同的好大哥。
镇国公一脸无辜。
众人:“…………”
定国公见状只好安抚苏敬仪,鼓励人开口实话实说就行。那两位大人,他既然请过来,换句话说昔年也是帮扶过太后的。
都算有些情谊在的。
苏敬仪弱弱开口解释:“汤大人……汤大人自打大公主带兵打仗后,就在做准备了。害怕其他公主有样学样,到时候有言论对公主对他们不利,所以就在找相关线索。正巧让他们找到了相关证据,这牛郎织女故事在钦天监的书库里记载格外详细,一开始都是源于对于星辰的好奇……”
将自己被传授的知识一五一十说出来,苏敬仪最后做总结:“当然若是采用民间通传的版本,那我认为自己也没有答偏啊。这就算在事出有因,也不能偷看女孩子洗澡啊,那不是成流丶氓吗?”
“衍生起来,这事出有因,就能犯法吗?”
“所以我真不觉得这个爱情故事让人感动。明知道仙凡有别仙凡不能谈恋爱,织女倘若真要爱情,那么放弃自己仙女的出身,要么鼓励牛郎修仙……”迎着所有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苏敬仪字字铿锵,将自己的意思完整的表达出来:“要么就去跟天帝抗议,列举仙凡爱情的好处,让帝王修改律法条例。”
“要知道每一条律法指定的背后肯定有无数案例的。谁也不会贸然定一条不能谈恋爱的规矩。”
听得这有理有据,也真围绕律法修改制定角度讲授的苏敬仪,武帝喝口酒。感受烈酒入喉带来的酣畅淋漓后,他若有所思着:“你这角度也的确合情合理,也的确该批评牛郎织女。但自古以来牛郎织女强调的重点是豁出去敢于上天的能耐啊!”
说罢,要不是当众,他是真想问一句——你们的飞机,不也是从古人登天来的灵感?
苏敬仪听得考官的考官给出的回应,表情黯然了一瞬:“皇上,您这说得也对。我……我考场上没想这么多。以为自己又运道好的,踩着提前做过的题目。”
“皇上,那您还不如说老牛好,说动物通人性,说要善待动物的。牛郎得知仙女信息去偷窥,敢于上天追仙女那都是老牛在付出,甚至老牛的牛皮都被扒了啊。”秦延武觉得自己随着苏敬仪的回应,对耳熟能详的戏都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一直都是牛在指点,牛在努力,在鼓励牛郎。”
秦无恙楞怔的看了眼秦延武:“大侄子,你这个……”
“我觉得延武说得对啊,按着这耳熟能详的故事那牛郎没有自己的想法啊。”安乐侯见状积极发表自己想法,甚至还回眸看眼自家老娘:“娘,难怪只有你们女孩子祈巧。都没有男孩乞巧求姻缘啊!”
“儿子你说得对啊,这男人还是聪明的。牺牲的都是牛,得到老婆孩子却是牛郎。”镇国公笑着回应,结果脚就被狠狠踩了一脚。
镇国公表情一变:“皇上,您说句话啊!”
武帝瞧着表情都狰狞起来的姐夫,轻咳一声,总结:“今日家宴,这些孩子们说得都挺好啊,自己有想法,开始举一反三了。对于某些预定俗称的故事,咱们换个角度也挺有意思的。对朕而言,朕就纳闷一件事,为什么流传广的,甚至发展成乞巧节的,会是王母娘娘棒打鸳鸯这个版本?”
“老百姓为什么会喜欢这种,被孩子们一解说,就有点天上掉馅饼的版本?”
“因为戏啊,这有戏曲版本,”安乐侯昂首挺胸:“我每年都看的!我爹都会在七夕请假陪我娘去乞巧。”
镇国长公主瞪了眼自家儿子,而后清清嗓子:“这七夕元宵,这两日不就是……那什么吗?除此之外,什么男女大防都会提。女孩子不得喜欢这两天啊?”
武帝嗯了一声:“女孩子啊……”
迎着亲姐黑着的脸,武帝止住自己的打趣,看向定国公:“舅,您咋知道啊?”
“年年看戏啊,七夕节陪着姐妹去玩。”定国公回应了一句,擡眸看向白发苍苍的太后,忽然间都有些伤感。
坐在最上首的太后却是反省自己:“敬仪这个角度挺对。本宫当年或许就是被这些爱情传奇故事迷糊了眼睛。你们想想啊,牛郎织女故事织女在付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也是女孩子祝英台付出多,一个能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的孩子,家风肯定也极其开明也极其疼爱的。结果祝英台为爱情化蝶了。那父母亲情怎么办?”
“那白蛇传就更别提了,爱情美好啊,得水漫金山造成百姓死亡来突显吗?”
苏敬仪看着一口气将四大爱情故事都批判个遍的太后娘娘,神情都有些恍惚:“这……这好像这些故事也在表达对美好爱情的向往。”
“那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才无病呻吟。普通老百姓,吃了这顿不知下一顿,对他们而言嫁衣嫁汉穿衣吃饭,才是实实在在最本质的诉求。”太后看着苏敬仪这个率先提及律法的人还恍惚上了,当即面色一板,用词都肃穆了两分。
苏敬仪迎着太后锐利的眉眼,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自己先前捧着书本崇拜的邓太后。这……这封建女子其实真的很聪慧,也很霸气的。可惜沦为爱情的陪衬。
倘若这种风气能够改变的话,太后娘娘可能在历史上都有名有姓,是一号人物。
武帝听得这话,眸光一转:“朕忽然好奇起来苏敬仪你的成绩,好奇这回的府试了!”
定国公闻言眉头一挑:“对。虽说我不知道最初版本什么样子,可老汤他们这些当官的都机警啊,只因为老大的事情就开始琢磨。那我觉得上行下效这个词,肯定也有很多官吏在考虑的。咱们到时候看看成绩到底怎么样!”
甥舅两说得开心,而此刻府试考房内,考官们正小心翼翼的疲倦,每个人都恨不得把“客观”一词贴在自己的脑门上,免得在出现县试的风波。
毕竟今年苏敬仪这些人也是下场的!
现如今苏敬仪直接住进了定国公府,也就是说定国公也会过问成绩的。或许皇帝都会榜单。
在所有人都抱着客观的心里之下,对于最后一题就有了两种的看法。第一种自然是寒门出身的官吏。对于他们而言,一路苦读上来,基本都是按着科考要求来的。对于这种神话传奇成为考题的,他们下意识自然是想到通俗的王母娘娘化出银河,棒打鸳鸯的版本。第二种便是世家子弟,书中藏书代代积累,自也有看到最初版本的。
两帮考官争论的面红脖子粗,甚至世家派看顺天府尹都有些质疑了。因为这位新上任的府尹,也是寒门出身。
唤做许三郎。
一个屠户之子。
只胜在运道好,拥有过目不忘的天赋。
许大人面对争论不休的众人,面色一板,朝皇宫的方向以抱拳,声音带着积年的威压:“阅卷任务重,你们还敢闹吗?诸位怕不是忘记了,一年前除却那该死的书院派系外,是三司都遭到了重创。”
“忘记了律法规矩吗?”
“牛郎织女是重点吗?你们忘记了一个月前安乐侯报名吗?”
所有人表情瞬间一扭。
安乐侯那是报名吗?
不对,武帝因此直接再一次强调只要避讳圣人和帝王尊号,这……
“仙凡恋爱,就算有特例,那也是要请帝王批准。八议制度谁都知道,可那也是要请帝王批准。这织女换成咱们朝廷一员,你们能捋得顺了吗?”许大人环视屋内所有人,撞见某些人还愚钝不堪,气得声音都带着杀气,恨不得字字塞进人脑子里:“律法特例得帝王批准。”
“那倘若按着天帝赐婚这一版回答呢?”
许大人面不改色:“皇帝赐婚少见吗?为了爱情不要事业了?说句胆大的,苏家前一位荣侯,谁敢提及?”
“那位爱吧?结果在武帝朝呢?谁敢提?”
“你们敢说自己为了爱情,不要官位吗?”
开口之人表情一扭。
“行了,赶紧阅卷吧!阅卷后都要再核对一遍,千万别给本官犯错,否则我绕不了你们。”许大人说到最后脖颈都成猪肝色了。
原本他也该和和气气的,一句话拐三个弯。可是一知道苏敬仪忽然又报名参考后,他的心就提到嗓子了眼。尤其是皇帝还颇为亲切的找他聊了聊一年前的事情。
若是揣测不到帝王的言外之意,他都白瞎了自己身上的官袍!
考官们见状,沈默的颔首称是。
他们就算再傻,眼见徐大人如此开门见山直抒胸臆,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肯定帝王有人盯着啊!
皇帝用苏敬仪来检查考生们,也来检查考官们的能耐!
浑然不知误打误撞之下还有如此美妙的误会,武帝回宫后是对府试成绩十分在意。比苏敬仪这个考生都还在意。一等公布这一天,他哥两好的喊上镇国公,熟门熟路的伪装一番,直接杀到了榜单下。
看榜之人,有明显青衣小厮当然也有衣衫素净的考生,以及眉眼带着焦虑的考生家长。
武帝看着乌压压的一帮人,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穿一身爵袍,伪装镇国公过来。
头一次来看榜的镇国公见状,不自禁感叹:“我一个月前去看县试第一场的成绩,好像没那么多人啊!”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这回可是五场成绩综合评断,跟县试考场一场筛一场不一样的。”武帝表示家有考生,他超懂规则。
甚至还期待上了:“让安安努力,明年我这个舅舅来看他的榜单!”
“行!”镇国公精神抖擞着回应,相约明年一起看榜。
两人聊着天,顺道听一听考生们的感慨:
“听说今年那个所谓的府试团苏敬仪一行人也下场参加考了。不过那几个平民书生倒是没参加。”
“谁知道这挂羊头卖狗肉的书院到底搞什么?”
“反正咱们还是踏踏实实靠自己为好。”
“今年这题,我总觉得出的邪门。尤其是最后诗词。出的比黄花题还让人摸不着头脑。”
“甚至还有什么神神叨叨的庄子了。逍遥游怎么会出现?”
“快别说了,那个府试团来了。”
听得这话,武帝也好奇看了过去,没忍住谑了一声。这府试团还真是别具一格,个个像是刚从牢里捞出来一样,焉哒哒的,恍若幽魂一般,一个接着一个下了车。
“就这倒霉衰的,苏敬仪带过来也不怕触霉头?”
最后一个下车的苏敬仪重重打了个喷嚏,还没来得及拿绣帕捂着呢,又一个响亮的喷嚏响起。
“是谁念着你还是咒你啊?”凌敏道:“你行不行啊?”
苏敬仪气势汹汹:“行!我真感觉自己答的挺顺的。”
凌敏闻言,默默借着苏敬仪的勇气自我鼓励。本来他没打算下场的,结果又被要求下场,所以这个考试心态还是有些影响。尤其是他参加了模拟考,将自己的答卷默写出来后,夫子们的表情都有些紧张,说很悬说得看今年考生的水准,以及看许大人这位新上任的顺天府尹的风格。
因为哪怕帝王再三要求再三告诫考官们要客观了,可到底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可到底是顺天府尹出的试卷。因此最佳的答案如何,还是得出题者自己评断。
“我觉得你能把答案记住,还默写出来,在那么紧张的情况下都能做到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是真的很不错了。”苏敬仪跳下马车,看着对府试最在意的崽面上褪不掉的紧张情绪,他是认真赞誉,“你还那么认真那么努力。像你这样出生好有上进的,你应该自信的。”
孔睿也点头:“凌敏,苏敬仪说得对,我是侥幸来体验的。可你不一样啊,我们都看得见你的付出。”
凌敏听得同伴们声声宽慰,努力笑了笑,还低声跟苏敬仪道:“我知道你是想夸我,但是看榜呢,都是来考试的考生。别提咱们出身一词了,免得被某些考生嫉妒,惹出什么风波来。”
瞧着凌敏在紧张的情况下还不忘考虑影响,苏敬仪目光愈发崇拜了:“我向你学习谨言慎行。”
他要是能够这么细心妥帖,稍微面面俱到一点,都不至于一个惊骇之下爆了自己的来历。
哎……
叹口气,苏敬仪一听秦延武的吆喝,倒是又开心起来了:“走,我们冲啊!安乐侯今天特意穿爵服过来了。钱鑫你们守好答卷的地方啊,等会我们也会冲到第一排来的。”
因某些人“羞涩”所以就不跟他们凑看榜的热闹了,反而要拿着笔墨纸砚去记录对外公布的答卷。
替苏敬仪一行人开道的安乐侯嘚瑟的挺挺自己的爵服。
身为小夥伴中唯一经历正式册封的侯爷,这个时候狐假虎威太爽啦。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侯爷。”侍卫们呼喊着,护着安乐侯:“安乐侯来看榜单!”
榜单前的众人:“…………”
都没挤到最前面的武帝和镇国公:“…………”
一行人硬生生的瞅着安乐侯以庞大的体格,跟鸡妈妈护崽一样,将众人成功的护卫到第一排,气得咬牙切齿,但又说不出话来。
毕竟爵服穿着。
苏敬仪厚着脸无视落在自己身上的种种眼神。反正他这回就是争口气来的!他一定要第一时间看见自己的成绩,无论好坏!!!
正斗志昂扬着,苏敬仪便听得铜锣一敲,当即反手捂着自己胸膛,对左右道:“孔睿,你从正数帮我,延武你从中间段开始看,我从最后一名开始看!”
被安排任务的众人毫不犹豫:“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安乐侯也跟着重重嗯了一声:“放心,大侄子,我堵着中间,没人敢越过我!否则我哭!”
说着,安乐侯声音还拔高了两分,力求让身后的所有人听得真真切切的。别挤着他!
亲自前来看榜的考生们不知是谁都道了一句:“你们这也太霸道了,还有点被赞誉的大周贵族的风貌吗?”
“我不是被赞誉的。”安乐侯回答的毫不犹豫。
考生们:“…………”
在诡异的寂静中,侍卫们按着流程张贴好榜单。见状,苏敬仪眼疾手快的,直接手脚并用爬上安乐侯的背,以此为依托,定睛朝榜单看过去。
锻炼过的安乐侯表示自己跟泰山一样安稳科考,背得住自己这瘦得跟猴子一样的小兔崽子!
镇国公看着前方岿然不动的人墙,吓得捂住自己嘴巴。
武帝也抽口气:“苏敬仪爬……爬到安安背上?安安竟然……竟然稳若松柏?”
太不可思议了。
比苏敬仪榜上有名还不可思议啊!
“皇上,您这蹴鞠山庄东家得一直当下去啊!”镇国公激动着:“安安跟他们一起玩,没准以后就能瘦下来,还给我生个十个八个的孙子孙女!”
不利子嗣这个因胖带来的病症太过恐怖了,说实话他先前都吓得两天不敢睡觉,一入梦就是自己全家战死,自己绝户的悲剧场面。
可眼下还没两个月,安安瞅着都脸不红气不喘了。
东家闻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前方传来一声熟悉的尖叫声。闻言武帝捂了一下耳朵,看着嗓子是越发嘹亮的苏敬仪。
苏敬仪浑然不管自己是否被人注目,他此刻是亢奋无比,甚至满脸激动的通红:“我中了,我中了,倒数第六也是中了啊!哈哈哈哈!”
苏敬仪正说着,秦延武也开心无比:“凌敏你中啦!”
焦虑的凌敏顺着秦延武所指的方向一看,喜得双手紧握,扭头对跟随自己的侍卫道:“快,去王府报喜。反正我娶妻的时候,我也算文武双全了!比苏琮都厉害!”
安乐侯听得苏琮一词,当即扭头示意苏敬仪赶紧下来,边喘口气:“琮哥要是能考,他也是文武双全的。”
“我都有未婚妻了,他有吗?”
安乐侯:“…………”
苏敬仪磨牙:“你别神气,苏琮也马上就娶媳妇了,他没准比你更快当爹。”
凌敏哼了一声,却也没再开口说了,只低声问秦延武看到哪里,他接着一起看。比如华旭峰今年也是参加府试的。相比孔睿,他可太认真了。苏敬仪都能冲一把,他应该也可以。
华旭峰听得传入耳畔带着关心的话语,努力笑了笑。他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没有苏敬仪凄厉,这倒数十名里没有他,恐怕便是落榜了。
但迎着同伴的心意,他还是没有开口说出来。
等两人看完后半段还望前半段看时,他才低声:“我知道自己斤两的,是落榜了。”
“可……”秦延武指指不知什么时候呆滞的孔睿:“他……他的表情应该很震惊啊。那就说明咱们还是有人上榜的。这不是你,参加府试的他认识的……”
秦延武还没说完,就听得孔睿直接蹦起来:“祖宗保佑啊,祖宗保佑啊,我马上去山东孔家祭祖,我上榜啊!”
“我还三十九名。你们看啊!”
此言不亚于往油锅里泼入一盆冷水,直接劈里啪啦的炸开了。苏敬仪直接挤过来,顺着孔睿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不是同名同姓后,缓缓看向孔睿:“祖宗保佑?”
孔睿很笃定:“除却你们教得好,那妥妥是祖宗保佑啊。不然我名次怎么比你们都高啊?”
“可第四场的给出的题目是庄子的逍遥游。”苏敬仪喃喃:“庄子!”
要不是现代知识储备的,他可能差点落榜了。
孔睿昂首:“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如此博学连关公都拜了,祖宗能不保佑我吗?要不然下一回我不拜祖宗拜老子了呢?”
苏敬仪佩服,赶紧拉着孔睿跑。
免得儒学生直接爆起揍这叛徒。
秦延武和凌敏护着安乐侯也撒腿跑。落榜的华旭峰看着离开的众人,又擡眸望了一眼榜单。掩饰住自己的落寞,他缓缓擡眸看了眼一拥而上忙需要自己看榜单的考生们。
这些考生或许只有今年这一次机会了,日后就要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再也不能专心读书郎;这些考生或许靠了七八次,希冀这一次能够厚积薄发能够高中;这些考生或许背负着家族崛起的重担错不得一步;这些考生……
所以在蕓蕓考生中,他的落榜其实很正常。
孔睿虽然县试落榜好多回,可到底基础还是牢固的,这心态也比他好。而他还是会紧张会多想会不安。
思忖着放平心态,华旭峰发现自己挤不出去后,也就再一次看向榜单。从府试开始就不公布序号,直接公布名字和名次了。
他不如将上榜考生的信息全部牢记脑中。方便等会通过答卷,进行分辨筛选适合自己的文章在进行学□□结。
当然,他也可以听各家欢喜与忧愁。
半个时辰后,华旭峰随着看榜人群散开,才退出来。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硬塞了一个本子:“你终于出来啦,敬仪他们都给你占好位置了。”
华旭峰看着双眸熠熠,丝毫不觉得这是跑腿小厮活计的秦延武,一楞过后表示感谢。当然他看着秦延武颔首应下,重新走向榜单,有些好奇:“他们不是上榜了?”
“我看所有榜单信息。”秦延武拿出纸笔,认真道:“要学会收集信息。曾祖说将府试视作战场,也要关注后勤。像一场大战,作为将军,战胜他的任务就结束了。可作为元帅就还要关注战后的抚恤,战后的和谈等等工作。”
华旭峰侧眸看了眼答卷方向唯有看榜一半,甚至都不太挤的人群,低声:“他们不回家先接喜报再过来看答卷吗?这按律答卷可以张贴三回,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秦延武道:“凌敏倒是派小厮回去报喜了,孔睿也一样,还十分不要脸说他要备战今年的院试争取当秀才了。至于敬仪,他今天看完,跟我一起回家,我们还得守着老太爷。”
“让他开心。”
华旭峰闻言,低声道一句对不起,得人颔首表示理解后,也就积极冲到第一排加入学习覆盘中了。
苏敬仪边看最后十名的答卷,还颇为积极的朝其他看答卷的考生们求教有关牛郎织女的看法。
因为他发现光倒数十名,赞誉勇气赞誉爱情外,还有一位是讴歌星辰,直接聊最本质的天文学。
当然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也郑重将有关律法的角度又再一次阐述了一遍。
“我记得先前您敲登闻鼓时候,对律法便颇为了解,只不过没想到爱情故事还能这样解说,真是令小生佩服。”有人惊诧过后,感慨表示谢意,当然也有人阴阳怪气着:“哗宠取宠罢了,这从正数到倒数,呵!”
“说来还是因为苏兄还未大婚,不……这般年岁,似乎都还未定亲?这才不解风情罢了,若是有未婚妻,这七夕佳节自然是与佳人相伴了。哪里还会这般不解风情?”
“…………”
苏敬仪听得直接问候他大龄未婚这事,明显某些勋贵群体的做法,他直接黑了脸:“七夕佳节,作为官吏,尤其是地方官吏,得注意防火防盗防登徒浪子,得安排各种巡逻。这位兄台,你是来考试的,还是来谈情说爱的?都琢磨科考一道了,心思竟然还放在女色上?”
闻言开口之人面色一变,“苏敬仪,你不过运道好,会押题而已,你以为真能次次这般狗屎运吗?!”
苏敬仪听得这运道好三个字,冷笑连连:“我顶着石头训练,冬天为了练字,为了三年追赶十年的进度,写字写到手抽筋,你管着叫运道好?我刚进京的时候是文盲啊,你们都知道啊!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记住,背诵,反反覆覆的忘记反反覆覆的背诵,你觉得运道押题一词就能抵挡吗?”
华旭峰听得这番对峙,忽然间都有些庆幸自己的落榜了,让他这一刻终于可以开口帮苏敬仪一把:“就是!若单纯归纳在押题一事上,那我为什么会落榜?押题,我们团都是互相分享互相学习甚至互相抽背的。可成绩呢?有人高分有人倒数也有像我落榜的。”
“学习这种事,没有捷径,别以为孔睿自己谦虚祖宗保佑就真以为祖宗保佑了!他是皇亲中第一个带头下场参加县试的。”
凌敏也开口:“学习也不能闭门造车。其他不提,苏敬仪这么胆大的敢说律法,你们会第一时间想这点吗?我都不会。”
“你们看我的答卷,这题我也是从打破阶级追求爱情的勇气回答而已,是大家惯有的思维认识!”
“可敬仪会思考,会有不同的见解。从这事上就能说明了他在读书他在举一反三他是真把书本在慢慢读懂,而你们尽信书不如无书!”
虽然还是会跟苏家子弟暗暗较劲,但他还是认同苏敬仪的!
一声比一声更铿锵有力的话语响起,开口的孟何平本想说一句谁叫你们不参加诗会,可转眸间迎着苏敬仪的冷脸,又想起了最近诗会举办的困难,气得面色青青紫紫来回变化。他也不是不承认才华之辈,比如苏琮参加各种文会留下无数的诗作,那就会赢得他,赢得所有文人真真实实的佩服。
甚至他一个落魄武勋子弟都能挤进京城四小公子的排名。
可苏敬仪呢?
非但什么诗会都不参加,甚至还将这些排名标准都打破了!搞出个不伦不类的所谓大周四大才子来!
“倒是看看你们院试还能不能这么能耐!”
瞧着丢下一句所谓狠话就想转身离开的人,苏敬仪莫得感情:“你谁啊,你配看我吗?!”
“就是!”
“别跟这姓孟的生气了,敬仪你赶紧记录然后跟延武回家报喜。这喜报应该都送到定国公府了。”凌敏瞥了眼偃旗息鼓的孟家人,开口示意苏敬仪正事要紧。
“孟?”
“书呆子家族,考试出名的!”
“就那个老二,跟苏琮比都被压的那个?”苏敬仪小声问。
“对。这个应该是孟家的旁支吧,我只是有点眼熟。”凌敏谨慎着。
苏敬仪表示自己懂了:“比不赢苏琮,这想着把我撺掇到诗会这些进行所谓的自我才华证明,然后让他们家老二欺负我?”
孟何平脸都黑了:“你污蔑!”
苏敬仪鄙夷:“非礼勿视非礼勿闻都没听过吗?我们说悄悄话关你屁事?”
苏敬仪说完倒是不在看人什么表情了,拿着自己做了备注的要点,先跟凌敏一行人辞别。他的确近阶段还是得呆定国公府。
甚至都有专门的锦衣卫保护他呢。
嗯。
不用他自己出钱的保镖,换这个角度想想还是赚的。
苏敬仪想想,尽量让自己步伐都轻快些。
带着做好记录的秦延武先回了一趟苏家,给留守的仆从们发了一个月的喜钱,然后添了些钱,将报喜的队伍带到定国公府。
定国公虽然上朝忙着,但管家早已得了吩咐,点着爆竹,劈里啪响想着,好好的热闹了一回。
更是让苏敬仪也享受秦家子弟的待遇,让秦家仆从也跟着沾沾光,得了三个月的俸禄。
“这……”苏敬仪有瞬间惊,拉着秦延武道:“这会不会太多啊?我……”
秦延武开心挥手:“不多。我们秦家,算上你和安安,子弟都没五个!现在太曾外祖开心最重要拉。”
边说秦延武是迈步朝院子里跑,自己拿着苏敬仪的喜报:“太曾外祖,敬仪,您的曾外孙成器拉,从今天开始就是小童生了。咱们老秦家也算文武双全拉!”
老太爷像是听得懂一般,擡起瘦弱枯柴的手,费力的朝祠堂方向指一指。
见状苏敬仪眼圈一红。老一辈,说实话弥留的老一辈,他其实没见过。还是第一次见。老人家虽然一天渐渐只剩下一炷香左右的清醒时间,可……可他眼下这番动作,都似乎把他苏敬仪,把给他唱歌唱歌的苏敬仪都记在脑子里了。
“让……让……小……小二开心。”老太爷费力的哧溜了一下口水,竭力的想把话说完整:“香火……香火传承有望……”
苏敬仪闻言赶忙保证:“我知道的,我会让祖母享受香火祭祀的。”
秦延武也惊了一瞬,太曾祖父这……这清醒了?
还是?
回光返照四个字,秦延武哪怕知道长辈连国丧礼仪都准备好了,礼部和宗正寺都在筹备中了,可……可……可眼下这个时刻却开始害怕了。
哪怕他太曾祖父,是高寿。
可……
“开心,好孩子,开心,一家……一家开心。”老太爷唾液还是不受控制的流出,但他动作却还是带着清醒,看向了一直陪着自己的太医:“聚。”
太医脚都一软,这……这老太爷真熬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