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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不知祖宗贵姓 > ? 43丶向前走吧

43丶向前走吧

前朝大臣们以女人祸国之名讨伐徐后, 逼徐后让权。徐后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忍不住跟阿枳感慨:“男人不讲道理的时候,真是可怕。”

阿枳将茶水缓缓倒入杯中, 她看着在滚烫热水里挣扎四散的茶叶,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这群大臣一旦自己利益受损, 就跟疯狗一样, 留他们也无用。”

阿枳明白徐后的意思, 不服从的人, 除去便是。

若是以前,她不会质疑徐后的做法, 更不会去在意这些事, 但现在她心中有个疑问——即便那些大臣与她们立场不同,也不算高尚, 可是, 他们该死么?

过去她身出宫里, 一路所见, 只有弱肉强食。于是她努力学习着成为一个强大的,无坚不摧的人,若无二百年前金宁城的那段经历, 现在她仍和以前一样, 在她之上的巍峨强权,她不去迎合,她之下的蕓蕓众生,她也不会怜悯。

她意识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不过最终, 这件事得到了和平的处理。

被关押的罗沾声称徐后是顺应天命的贤主, 罗家的预言一向准确, 他的话彻底堵住了那些大臣的嘴。

罗沾替徐后解了燃眉之急, 徐后承了罗家人情,自然放了罗家人,将他们恢覆爵位,罗沾官覆原职。

过了段时日,徐后就想明白了这事的前因后果,也猜到了罗沾是受阿枳之命。

这事不难猜测,一来,罗沾和阿枳关系好,二来,世上除了阿枳,不会有人希望她好。

罗沾官覆原职之后,入宫覆命,当天说完正事,徐后多留了罗沾一阵。

“阿枳小的时候,本宫自身难保,更别说保护她了,那时她受了许多委屈,罗少监为她雪中送炭,本宫身为阿枳的母亲,应该亲自向罗少监道谢。”

夫妻离心丶恶人欺压,这些事徐后都经历过,她该看透的都已经看透了,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去帮另一个人,罗沾对阿枳有意,尽管他藏得很好,徐后仍能看出来。

阿枳承了她的性子,冷淡自负,很难令人接近,除非和她认识十年八年的,否则绝不会被她接纳。

“时候也不早了,本宫就有话直说了。阿枳早已到了婚配的时间,她是本宫的女儿,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只有最好的男儿才配得上她,罗少监,你愿意娶我的女儿吗?”

罗沾肩膀一震,英朗的面容上出现了疑虑之色。

宫里安静了一阵,罗沾从椅子上站起来,伏倒在地,“臣不愿。”

徐后并未有怒意,她依然温和问道:“你不喜欢阿枳么?”

在他们小时候,阿枳要为了她的高祖学道经,而罗沾为了继承家族事业,也得学习大量的道经。

他们常常在一起学习道经,起初彼此都以为对方沈迷道教,所以没有互相打扰。直到有一天罗沾因没背出来父亲布置的课业,在皇帝面前丢了罗家人的脸面,被打红了手心。

第二天一起学道经的时候,阿枳见到罗沾手上的伤,终于问出了口:“你喜欢背这个么?”

少年老成的罗沾说:“喜不喜欢,有关系么?这是罗家安身立命的东西,我不喜欢也不重要。”

那时阿枳也是个少年老成的孩子,罗沾说完,她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拿起罗沾面前那本佛经,一把扔进了水里。

罗沾知道他们是不同的,正是这种不同带来了强烈的吸引。

“回太后,公主万金之躯,臣自知所学不过三教九流之术,不敢觊觎公主。”

“既然罗少监无意,本宫也不强人所难了,罗少监回去吧。”

罗沾捏了把冷汗,转身背离徐后时,他觉得像有一座大山压在自己身上,压得他无法喘息。

他边走边低头调整呼吸,刚一出门,竟撞见了阿枳!

她双臂环抱,肩膀轻倚在宫门上,轻慢道:“罗少监是看不上本宫么?”

她是玩笑的语气,罗沾反倒觉得没那么压抑了。

若抛开那些身份地位不谈,阿枳仍然是个让他敬佩的女子,她是难得不柔弱的女人,仅此一点,足矣令她不同于众人。

都说女子慕强,其实男人也一样。阿枳就算从不用强硬的语气说话,只要有她在,所有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当你犯错时,她会冷静地帮你找好借口,指明出路。

“公主,借一步说话。”

他们来到了司天监的观星台上,只是遗憾,近来都是阴雨天,天上空空如也。

夜里的凉风吹拂着她的皮肤,她有些冷,罗沾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高祖罪孽未清,就算改朝换代了,只要债没还清,诅咒还会继续,这一切...不会有实质上的改变。不是我不能娶公主,而是公主必须得尽快回到道观里。”

“是么...”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对此事毫不在意,“我还以为,自己能做更多事。”

“那些事都不及公主性命重要。”

阿枳望着远处的黑云发呆,她突然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罗沾,上苍的声音,是男是女?年老还是年少?”

“为何这么问?”

“你们道士不都喜欢说天命么?既然你们上通天道,总该知道老天爷是什么样子的。”

“道家钻研易经和老庄之言,借经文通天道,并不直接与上苍交流。”

阿枳轻笑道:“所以,你们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就敢用天道二字欺压我?”

她原本不信天道宿命之论,可后来发生的事让她不得不信。

可现在她相信了,却更不愿回去。

既然给了她这般不寻常的旅途,最终却还是让她回到那个封闭的宿命之中,这样的安排,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罗沾正在思索阿枳的话,她已经转身了,而同时天上飘起了小雨,罗沾抓住阿枳的胳膊,“下雨了。”

阿枳轻甩开他的手,“罗大人,拒绝过本宫的人,没有资格拦本宫的路。”

她走入细雨之中。这场夜雨让皇宫寂静了起来,她的内心也无比安宁。她认真走着脚下的路,忘了罗沾的宿命论,忘了那段意外的经历,也忘了陈逢年。

这条路上,本该就只有她一个人。

时间一晃到了十月底,陈逢年来魏都整整两月了。

魏朝都城太安城地处北方,秋天来得早,去的也快。前天满山都是赏枫的人,不过下了四天雨,山林就光秃了,漫山的荒芜,再也无人问津。

“陈头儿,杜家的小女儿一直在跟着咱们,这咋整啊。”

刘垚是大理寺原先的狱卒,他本来是太安城的纨絝子弟,后来因赌博败光了家,托人找关系在大理寺寻了一门差,在这里一干就是三年。

他们的职责是看守和管理大理寺的囚犯,押送之事有专门的士兵负责。

他们此次出城的目的是将刚定刑的孙大人交给押解的士兵。

孙大人原本是宫里的礼官大夫,负责国运的阴阳卜筮,因他占卜出魏国国运有衰微之势,与国师重阳真人的占卜结果相反,遂被定以妖言祸国之罪,发配边关服劳役。

孙大人的女儿知道父亲今日要被押送出城,天还没亮,就在大理寺门口守着。

她的马车紧跟这他们的囚车,跟了一路,陈逢年等人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要不还是让这父女俩见一面吧,孙大人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我家有个亲戚就在边关服徭役,前几年冬天边关冻灾,照样得晚上守关,结果活活冻死了,你敢信不?一个人,活活冻死了,据说最后他尸体跟铁棍一样硬。”

陈逢年不会相信人能冻死,可赵封狼相信,因为他见过。

那年他和李宴为父报仇,两人的行军经验加起来都拿不出手,他们起义造反的第一个月,就碰到了大雪。

当天二人意见不合,发生了争吵,为了眼不见心不烦,赵封狼拖着几个兄弟擅自行动,几个人打算偷袭贼窝,于是他们一直在暗中蛰伏着,一直没能找到出手的机会,后来几人都困了,于是缩在一起睡了过去。

第二天,赵封狼怎么都叫不醒那几个人,他们的身体像蒙尘的石雕一般坚硬。

“陈头儿,到底咋整,你是老大,做个决定呗。”

陈逢年果断地说:“不行。若他们父女借此机会互通消息,你我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一个女人能通啥消息啊...”

陈逢年坐在马背上,向后面跟着他们的马车瞥了眼,正好这时孙玉探出身跟赶车的车夫说话,她说罢,向前面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陈逢年的目光。

他坐在马背上,一席黑色劲装,高大挺拔。

孙玉事前打听过这个司狱,他是从地方调任来的,没什么背景,平日里就两点一线来回于大理寺和驿站,想要送礼请他通融,完全找不到突破口。

陈逢年只见孙玉的马车突然加速,那匹马狂奔着超越了他们送押的队伍。

马车横在了他面前,挡住了并不宽敞的官道。

陈逢年擡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来。

孙玉下马车,瘦弱的身体面对着黑压压的送押人员,在这其中,她父亲孙大人被像牲畜一样,囚禁在牢笼里。

孙玉大步上前,陈逢年不知她要做什么,怕自己的马将她冲撞,于是拉着缰绳向后退步,可还是慢了一步,孙玉死死扯住了他的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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