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亿本来没想在崇真观过久停留的。
众人簇拥着他来到这里,纷纷请他题诗。大家攀谈片刻后,他委婉谢绝了其他人请他去酒楼赴宴的提议。待众人离开后,他刚寻了一处坐下,便看见鱼幼薇拿起笔在墙壁上题诗。
李亿屏住呼吸,轻轻走过去。只见这位姑娘正心无旁骛地创作着,浑然不觉他的靠近。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她的诗,下一秒就被她的才情所俘获。
这首诗写得气势雄浑,势吞山河,让他难以相信是出自一名女子之手。
趁着鱼幼薇写题目的间隙,他又悄悄溜回墙角,准备来一场“偶遇”。
鱼幼薇看了他好几眼,狐疑道:“你是……?”
李亿并未恼怒,而是笑着指了指墙上的名字,鱼幼薇这才回想起来:“你就是明经科的状元?”
李亿笑着说道:“正是在下。”
鱼幼薇讷讷点头,正准备找个借口告辞,却听李亿说道:“姑娘好才情,这首诗写得甚好,在下看了也是自愧不如。”
鱼幼薇将信将疑道:“是……是吗?”她一被夸就脸红的习惯总也改不了,李亿看到她泛红的耳尖,不由得微微一笑。
鱼幼薇面上又是一热,忙背过身子不去看他。此人身为状元,举止却并不骄倨傲慢,谈吐风雅,已然给她留下了好印象。
二人又闲聊了两句,鱼幼薇惦记着回家,便向李亿告辞,转身离开了。
李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目光变得异常幽深。须臾,他看向墙壁上的诗作,嘴角掀起轻蔑一笑。
崔颖冷不丁拍了一下鱼幼薇的肩膀,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都散场了!”崔颖戳了戳她的脸。
“你几岁了?”鱼幼薇轻轻挥开她的手,感觉这个女孩的行为处处透着稚气。
“我十五岁,马上要十六了。”崔颖笑嘻嘻地答道。
鱼幼薇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因为一直在走神,台上两人讲了些什么都没听到。不过她也不是头一次走神了,反正有李浩和杜宇衡在,可以给她传达一下讲话内容。
鱼幼薇看见李浩还坐着,于是伸手摇了摇他:“李大哥,你怎么还不走啊?不是都讲完了吗?”
李浩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问道:“几位就是来自白鹭书院的贵客吧?在下是这里的斋长,山长特意交代了要给几位安排住处,几位请随我来。”
鱼幼薇有些诧异,她告别了崔颖,和李浩等人跟在斋长身后。她和李浩并排着走,刻意和斋长拉开一些距离,压低声音问道:“李大哥,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不是已经订好客栈了吗?而且原定的交流只有短短几天,怎么现在还在人家这里住下了?
李浩也降低了音量:“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咱们苏山长临时安排的吧。毕竟两位山长一向要好,每年集贤书院还要派一群弟子去我们那儿交流呢。”
鱼幼薇点点头。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好不容易不用再赶路,也不用再担心各种天灾人祸,理应高兴才是。
斋长带着几人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这就是几位住的小院——翠竹斋。”几人定睛一看,一所带着庭院的屋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鱼幼薇有片刻怔愣,她下意识地问道:“请问这里有几间房?”
“这里一共有两间房,姑娘去看看便知道了。”
鱼幼薇秀眉微蹙,她感到一丝不妙,于是率先走入屋内。
此屋的确有两间房,第一间房里有两张床,第二间房里有三张床。
他们一共有五人,按理来说是够住的。
可问题是,她是个女子啊!怎么能和男生住在一间房里?
李浩跟在她后面,也看到屋内的情况。他皱起眉头,大步走了出来。鱼幼薇走到门口,听见他正与斋长交谈。
“斋长,我们一行人里有女弟子,两间房实在不好分配,可否请您禀告山长,请他为我们安排别的住处?”李浩恭敬地说道。
斋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
“这好办啊!让幼薇和我住一间就好啦!”泉水般悦耳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鱼幼薇一看来人,正是崔颖。
“崔大小姐,您怎么跟来了?”斋长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无奈地问道。
崔颖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过去挽住鱼幼薇的胳膊:“这是我新交的朋友。正好我房间里还空了一张床,你同山长说吧,我就先把她带过去啦。”
她自如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仿佛这里不是书院,而是她家的后院。
鱼幼薇认为这是她的天性使然,五人中只有李浩看出这女孩的身份并不简单。只是……她为何主动向鱼幼薇示好?
李浩有些诧异地瞟了鱼幼薇一眼。鱼幼薇不好意思地向他介绍:“李大哥,这位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她叫崔颖。”
崔颖听到“朋友”二字,笑得眯起了眼睛:“这位大哥,你就放心的把幼薇交给我吧,反正明天早上你们还能见面。”
李浩看着这个个头还没到他肩膀的小丫头,有些哭笑不得。他转向斋长,后者陪笑道:“崔姑娘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寒梅斋,您不放心可以一同去瞧瞧。”
李浩知道男女有别,他摇摇头:“算了,既然崔姑娘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幼薇你就去看看吧。”
鱼幼薇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只得暂且答应下来。她被崔颖拉着往前走,心里吐槽着还不如住客栈,至少在客栈她可以一个人一间房。
崔颖没有说谎,这里只有她一个女弟子。除此之外,寒梅斋住的都是一些打杂烧饭的侍女。她们看见崔颖,都停下来向她行礼。
到了住的房间,鱼幼薇更是大开眼界。这哪里像普通弟子住的房间,根本就是富家小姐的闺房吧?
墙上挂着名贵的字画,地上铺着雪白的波斯地毯,金丝楠木高几上摆着青白釉梅瓶,斜插了几支海棠花。房间里贵妃榻、梳妆台、屏风等应有尽有,实在让人瞠目结舌。桌案上还点着香薰,空气中弥漫着柔和又清新的味道。
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那张架子床,说是专人定做的也不为过。床上挂着软烟罗纱帐,鱼嘴铜炉中散发着袅袅甜香。这座床的旁边还放着另一张床,与前者一比就不是那么显眼了。但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床单也十分干净,看上去极为舒适。
鱼幼薇扶额道:“崔……姑娘,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问啊。”
“你是哪户人家的大小姐吧,你这房间也太奢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