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幼薇最近老是乐呵呵的,吃饭时傻笑,做针线活时傻笑,睡觉时也傻笑。
“你到底在美些什么啊?”鱼母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炉子上的水都要烧干了!”
鱼幼薇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忙手忙脚乱地把火熄了,用帕子包着把手将铜壶拿下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你最近这几天怎么了?”鱼母狐疑地问道,“莫不是鬼上身了?”
“阿娘,您想到哪里去了!”鱼幼薇眼珠快速地转动着,思索着怎么把她阿娘搪塞过去,“其实啊,我是在高兴师傅给我准备的礼物!”
“你说的师傅是……那位罗娘子?”
“是啊,就是她!她对我当真是极好的!”鱼幼薇拉住鱼母的手,眉飞色舞地说道,“她得知我回来后,就说要送我一套茶具当礼物呢!”
在集贤书院的时候,鱼幼薇经常去罗兰房间里找她谈心。一日,她们谈到了罗兰收藏的那套白瓷茶具。
在鱼幼薇看到那套茶具时,她彻底折服了。这套茶具共有24件,包括细巧的茶杯、茶漏和壶承,一把茶壶、一个茶罐等等。白瓷的光泽柔和,触感细腻。鱼幼薇拿起一只茶杯,就舍不得放下了。
罗兰看到她炽热的目光,勾唇一笑:“我差点忘了,你还没有一套称手的茶具。过几日我送你一套白瓷茶具吧。”
鱼幼薇连连摆手:“徒儿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拿来练手的茶具还是不要太名贵……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我会心疼的。”
而且太过于呵护茶具难免束手束脚,也丧失了点茶时潇洒自如的意境。
明明是随后一说的话语,没想到罗兰记住了,还一直记到现在。
“一套茶具?这也太名贵了吧?”鱼母微微皱起眉头。
“师傅说给我选的就是寻常人家用的柳木纹茶具,不会太贵的。”鱼幼薇兴高采烈地说着,“茶具还在路上呢,估计过两日便能到了。”
“对了阿娘,今年中秋我想请先生来做客,和我们一起赏月。”鱼幼薇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给鱼母倒了一杯茶。
鱼母接过茶杯的手顿了一顿,茶杯一晃,几滴茶水倾洒出来,她连忙拿抹布去擦:“好啊。先生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是得好好感谢一下他。”
这间房屋的布局与最开始相比有了很大变化。考虑到鱼幼薇现在长大了,不方便再和鱼母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段书瑞主动提出请工匠来重新规划一下室内布局,给鱼幼薇另行修建了一个小房间,还在房间里安置了一张小榻,房间用层层帘幕与正堂分隔开来。
“先生,这得花不少钱吧?”鱼幼薇看着屋里焕然一新的布局,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没花多少钱。你先生我也是有一点积蓄的。”段书瑞说着拍了拍腰间的荷包。
鱼幼薇被他逗笑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偏着头看向他:“我觉得还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
“少了一间客舍啊!要是你和温师傅来做客,天色晚了,你们住哪儿呢?”
段书瑞本想告诉她这个担心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他们二人都很少在外留宿。但转念一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唐代宵禁制度无比严苛,要是晚上黑灯瞎火地还在外面赶路,被官兵抓到是要饱受皮肉之苦的。
于是他松了口,让工匠又在院子里修了一个亭子,亭子里面摆了一张床。亭子的四面各有一张帐帷,可以放下来。其他季节小住一晚倒没什么,冬季的话住着就有些冷了。
很快,便到了中秋节这日。
段书瑞拎着一只烧鸡,一壶酒如约而至,三人围着餐桌团团坐下。鱼母因为身体不适,喝了一点粥就回房休息了。
“先生,我们去屋顶看月亮吧。”鱼幼薇扯扯段书瑞的衣袖。
“屋顶?”段书瑞放下酒杯,“那得有梯子才行。”
鱼幼薇示意他出来,二人走到后院一看,果然见到一把折叠起来的梯子。
段书瑞:……
他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扶着梯子先上去,然后向底下的鱼幼薇伸出左手:“你慢点上来。”
鱼幼薇粲然一笑,她怀揣着下酒的果品,扶着梯子慢腾腾地爬上来。最后,她握住那只一看就很有安全感的大手,手的主人一发力就将她拉了上来。二人并排着在屋脊上坐下。
“亏你想得出来。”段书瑞看看下面的高度,“你是一点不恐高啊。”
鱼幼薇轻轻晃了一下脚,她指着天空中的月亮说道:“先生你看,这才是观月的最佳位置。”
疏朗的夜空中圆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温柔的倾斜在屋檐上,照得二人的身影分外明亮。
鱼幼薇看着月光照亮了身边人的侧脸,给那本就精致的五官增添了一丝圣洁。段书瑞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向她偏头一笑。
他带着锐意的眉目唯有在面对她时才会不自觉软化,变得柔和。
被他用如此温柔的眸光注视,鱼幼薇没有再顾忌什么,大胆地提出心中的疑问:“先生,怎么从来没听您说起过您的父母?”
“我的父母啊……”段书瑞重新望向那一轮明月,“他们都不在这里,我也很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怎么会……先生您不是长安人氏吗?”鱼幼薇有些不解,她以前一直以为段书瑞的双亲走得早,才留他一人孤零零地在世上,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是,也不是。”段书瑞模棱两可地说道。
“那是什么意思?”鱼幼薇微微偏头,费劲地想要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
“如果我告诉你——我不属于这里,我来自一千多年后的长安,你会信吗?”段书瑞没有看她,而是紧盯着那一轮圆月。他的身形不算单薄,此刻却像是要乘风归去,仿佛下一秒就会随着雾气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鱼幼薇吓得一个激灵,忙伸出手拽住他的衣袖。
“吓到你了?”段书瑞笑着看向她,“方才都是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