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面一开,外面就吵闹了起来。
木清欢正躲在屋内剥着临走之时陈桃花塞给她的那个水煮蛋,方才那充作喜娘的年轻妇人就端着一个海碗走了进来。
“你也吃点吧,咱山里人没那么多规矩,日子也过得不如你们山下人精细,你莫要嫌弃啊......”
木清欢这会儿饥肠辘辘,手中的水煮蛋也凉了。闻见那喷香的肉味,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她探头一瞧,竟是一大碗面条,上头盖着些时蔬,还有一整块的肉,险些都要堆出碗边了。
“知道你许是吃不惯那些,这还是旬兄弟昨儿特意去镇上买来的精面呢。”
她笑吟吟地看着木清欢,而后将那碗面往前边推了推。
“哪里会嫌弃,我一整日没吃东西了。”
木清欢赶忙从床边走到桌前坐下,又对着她笑了笑,“谢谢你......”
“客气啥呢,往后就是邻里了。我是小伍的媳妇儿,你唤我丽娘吧。我们家就在东边的山头上。”
木清欢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了起来,丽娘坐在边上就这么看着,忍不住打趣:“还是旬兄弟有福气,娶了这么个水灵的媳妇。你们俩搁在一块儿,倒还真像那话本子里写的俊俏儿郎与闺阁小姐了。”
木清欢又想到方才自己盯着他瞧的模样,赶忙喝了口汤以掩窘迫之色,有些迟疑地问道:“他......姓旬吗?”
说来,自己都已经嫁了人,竟还不知这猎户叫啥呢!
“好像也不是......只不过大伙儿都这么叫,顺嘴了。哎,他什么名儿来着?”
“楚念旬。”
丽娘正苦思冥想,冷不丁就被一个人抢答了。
二人赶忙抬头看去,只见那猎户已经走进了门里,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也不知听了多久。
楚念旬径直走了进来,将今日接亲之时戴着的那顶草帽顺手挂在了墙上,而后大喇喇坐在二人不远处的凳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木清欢。
丽娘脸上顿时写上了「我懂我懂都是过来人」的神色,随后抿嘴一笑,悄悄退了出去。
随着屋门的关闭,里头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同外面的嘈杂简直是两个世界。
面还是那碗面,可木清欢却觉得上头的肉一点都不香了,顶着这人炽烈的目光好不容易吃完了半碗,就慢慢放下了筷子。
“不合口味?”
半晌不做声的楚念旬突然开口。
“......”
木清欢煎熬许久,此时很想咆哮一句——被你这么盯着,谁能吃得畅快?!
可在这人面前,自己就像是个小鸡崽儿一样,强烈的求生欲终究还是叫她败下阵来。
她摇了摇头,温声道:“我食量本就不大,这些够我两顿了。”
楚念旬闻言似乎默了一瞬,却没有再追问。他上前端起了碗,就着她方才用过的筷子,三两下就将里头的食物扒拉进了肚子。
“那个.......楚......”
木清欢见他起身,赶忙喊住往外走的人,又觉得这么突兀地唤他的名字总有些奇怪,过了许久才总算是憋出了一句:“多谢。”
“嗯。”
......
今日的种种虽说一直让木清欢一颗心上上下下像是过山车一般,可好歹都是自己能应付得来的局面。
可随着吃席的人群散去,天色渐渐变黑,一直燃着的蜡烛也越发显得明亮了起来,木清欢便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新婚之夜,花烛双燃。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等会儿就要......?!
慢点慢点!她这会儿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而好巧不巧,就在木清欢抓耳挠腮之际,楚念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屋外,抬手敲了敲木门,朝她扔出了一个炸弹。
“隔间有热水,我去溪边洗,有事唤我。”
“......!!!”
木清欢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睁睁看着他走远,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即将被剥洗干净的待宰羔羊一般。
待看不见他的人影,木清欢这才快速掏出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木箱,随意扯了一件衣裳就火速躲进了隔壁的屋。
原本她也没指望这山里能有多好的条件,想着指不定是临时征用了个柴房来洗澡罢。
可当她进了屋后,却发现这处竟真的是浴间,里头还摆着一个崭新的大木桶,桶里的水正冒着氤氲的热气。
桶的一边搁着个简易的木架,瞧着也像是新做的一样,上头叠着放了一块布巾,而那布巾的最上头,还放着一块胰子。
这些......都是他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木清欢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心中顿时五味杂陈的。
原先在木家,自己尚且没有这般待遇,那后妈不把她的血榨干了就算是烧高香了。
他竟然这般周到......
木清欢一边洗着,脑中却反复在思考所闻与所见之间的种种落差,心中疑窦丛生。
今日初见,这楚念旬一点不似山下村人口中传言的那般不堪。
这山中虽说条件依旧简陋,可处处的细节都能让她感觉到用心。
再瞧他这人,虽说生得高大威猛,自己在他跟前,就像是一只小白兔对上了山中猛虎那般,可他瞧着其实也并不像是那种生啖人血的煞神。
都说三人成虎,空穴来风,有些事情果然是一传十十传百后,便会全然失了原本的意思。
木清欢胡思乱想了好半晌,这才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毕。刚出浴桶,又听得隔壁已经有了动静,于是赶忙换好了干净衣裳上前打开门。
方才在浴间躲了许久,木清欢原本还以为自己已然将今夜最坏的情况都全部料想到了。
可谁知她刚打开门,就险些被吓了个好歹,差点没一嗓子叫出来。
只见楚念旬早已从溪边回来,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宽松的深灰色的长裤,裤腿微微卷起,光着的上身还有些没有擦干的水渍正往下滴着,一直从肌理分明的前胸慢慢往下腹而去,在烛光的照射下隐隐泛着光亮。
此刻他就这么双手抄在胸前,面朝着浴间的门,就好像一直在等着她出来一样。
再配合上屋内昏黄的光线,眼前此景登时就呈现出一种既令人惊吓,又有些诡异的旖旎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