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菜菜一直站在外头,双手抄在胸前颇为不耐烦地等着玉娘。
见她这会儿低着头,脸上还泛着尴尬就这么逃了出来,周菜菜忍不住也踏入屋子看了一眼,那速度快到玉娘连阻止都来不及。
“玉姐,这屋里是咋的了?”
果然,周菜菜在看见那碎了一地的床板之时,也惊叫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圆。
“哎呀你这姑娘家的,别问了!”
玉娘一手捂着嘴,一手将周菜菜给一把捞了回来。
玉娘若是不说这一嘴倒还好,她这么一说,再配合上她那极力忍笑的模样,周菜菜就算是不全然明白其中关窍,也多少猜出了一二。
肉眼可见地,她的嘴角瞬间又拉了下去。
“说到底,也不就是长了张漂亮脸蛋儿嘛......哼。”
周菜菜嘴上忿忿说着,可眼睛却还是十分不争气地朝着木清欢的那小脸上一直瞟,牙齿咬着下唇,既想多看几眼,可看了又给自己添堵。
他们山民从来都是黑黢黢的肤色,有时候在林间蹲猎物,一蹲就是两三日的时间。
太阳出来了只寻个树荫躲躲,身上的衣裳也没法每日都换洗,日子过得远不如山下那些姑娘们精细。
都说那些姑娘们都爱用香粉,闻着就像是春天的花儿一般,可他们山民却只有满身浓烈的皮革草药味。
这日子若是习惯了,倒是也能过得下去,可如今他们这儿突然来了个山下的新媳妇,就如同往他们一潭死水般的生活里丢进了一个炮仗,瞬间就炸开了。
周菜菜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眼下总算见着了真人。虽说早有了心理准备与自知之明,却依旧羡慕嫉妒得牙痒痒。
木清欢这原身虽说也不过二八年华,估摸着便同这周菜菜差不多的年龄,可芯儿里却早就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
眼见着这周菜菜才见第一面就对自己充满了敌意,可与玉娘却十分熟稔的模样,她自然不会傻到仅仅被阴阳了几句当面就同周菜菜直接掐上。
自己初来乍到,如今这附近的人里头也就认识玉娘一个,给邻里留下个好印象,才是眼下更为重要的事儿。
于是,木清欢再次将周菜菜当成了空气,连个眼神都不给她,转头笑着看向玉娘:“多谢了,这篮子晚些便给你拿回去。”
“哎你!”
周菜菜饶是再迟钝,眼下也看出木清欢是打定主意不想搭理自己,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抄起袖子就准备上前理论理论。
可她刚迈出一步,余光便瞥见不远处的林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旬大哥!”
周菜菜顿时不想同木清欢纠缠了,绕过玉娘就迎了上去。
楚念旬几步走近,见这么多人都站在自己屋前,登时就皱了皱眉头。
“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我......”
玉娘还不等周菜菜说完就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赶忙插嘴道:“我们就来送些野菜,这就准备回去了!”
“嗯......”
楚念旬应了一声,直接行至门前将背后扛着的筐卸了下来,沉甸甸的砸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响。
“咦?旬大哥这是砍柴去了?怎的带回来这么多木头?”
周菜菜显然并不想回家,她好奇地探出脑袋朝着那筐里看了看,没话找话。
“修床。”
楚念旬言简意赅地道,丝毫没察觉到他话音刚落,现场二人面上那风云变幻的表情。
“......”
“咳咳,那什么,旬兄弟我们就先走了。那篮子不着急还,我家还有呢!”
想到方才周菜菜对木清欢表现出的不友好,玉娘生怕她这会儿当着楚念旬的面又说出些什么话来。
也不等木清欢与楚念旬回应,她便直接上手拉着周菜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二人走出了一段距离,木清欢站在后头都还能隐约听见玉娘埋怨的声音。
“你说你跟人家较什么劲?她又没招你惹你的......”
“嘁!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娇生惯养的模样!”
“人家旬兄弟喜欢,你看不惯有啥用?”
“玉姐!”
“好啦好啦!我得赶紧回家跟当家的说说,哎呦今儿我可是开了眼了!那么老厚的床板啊......”
......
楚念旬对那逐渐远去的对话声却丝毫都没有兴趣,她们说的那些甚至都没有入耳。
他迈着大步跨过了门口堆着的木头,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枯叶就径直朝着木清欢走来,像是提溜小鸡崽儿似的将她带回了屋内安置在了桌边。
木清欢正纳闷,就见楚念旬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掌中变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然后伸手卷起了她的袖口,将那罐中的药膏涂抹在了她带着淤青的手腕上,末了还扯了块布条,手脚麻利地在外边缠了几圈。
一个猎户能如此娴熟地上药,木清欢倒是一点没觉得奇怪。
只不过这瓷罐中的药膏散发出的清香却瞬间唤醒了她的医学头脑。
她凑上前闭着眼睛仔细嗅闻,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白芷,紫荆皮,芙蓉叶,独活,再加上一味生南星,以姜汁浸渍一夜,再添黄酒熬煮三刻,置于正午阳光下曝晒蒸腾去多余的水分,混入蜂蜜,方才能得此定痛膏。这般好药敷在我这腕上,倒是大材小用了。”
楚念旬显然没想到木清欢只不过闻一闻这药,便能将成分与做法登时脱口而出,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若药到病除,便不算大材小用。”
“这是你买来的?”
“是李老头家的,我拿了两张兔皮同他换。若要去镇上,往返得大半日时间,今日便来不及修床了。”
楚念旬也不等木清欢问,便主动将自己心中所想一五一十说了个明明白白。
言毕,他便径自取了墙上挂着的木锯开始拾掇方才带回来的那些粗木。
木清欢手中捏着那已经有些温热的瓷瓶,看着楚念旬在忙里忙外的,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找他问一问心中的疑惑。
于是,当楚念旬搬了个杌子坐在床边开始敲敲打打之时,木清欢眨了眨眼,突然就脱口而出:“你是杀人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