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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一丶万事之备

荆州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入京中时,周筠正在与幕僚饮酒,他前半生被武安长公主约束太多,总觉得失去了许多人生意趣,迫切想要补偿回来,饮酒便是其中一件。他慢慢喜欢上了这种熏然的感觉,尤其是恍恍惚惚的时候,总能想起很多快乐事情,不会如清醒时一般怅然若失,遗憾颇多,故而时常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

舞袖翻飞,香气馥郁,欢娱今夕,此乐何极!

他随手扯过一个舞姬,虚揽在怀中,用手描画着她的眉眼,片刻后又将她推了开去。不知是不是酒气熏了眼睛,他的双眸中泛出几分寂寥与落寞,与这样的场合格格不入。

正在此时,有人上前附耳说了些什么,周筠手里的杯盏顿了顿,唇角泛出一分不明意味的笑容,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人退下。

“窦家那个小子,原来也非犬类。荆州叛军竟然被他收服,这才多久。”他嘲讽地挑了挑眉,对下首的护军都尉公羊贺道。公羊贺从太皇太后薨逝后,便成了周氏的心腹,从卫尉被擢升到了这种要职,掌管禁军,选拔武官,足见周筠对他有多信任。此时听周筠这样说,跟着附和:“荆州乱成一片,没想到他竟然能胜,确实有几分本事。”周筠丢开了杯子,不屑一顾:“窦慎不也是沙场勇将吗,当年匈奴和羌人被他打得服服帖帖的,那又如何?有勇无谋之辈,如今只能躺在那里等死,谁能救他。”

此时有个瘦削的中年人,心中有些不安,拈了拈修剪整齐的长须,皱眉道:“听闻窦慎骁勇,在凉州很得人心。这样的人,断然不会毫无准备,不留任何后路的。”

说话的人坐在末席,身份显然并不高,其他人也就有些轻慢他。加上他的声音不大,隐在一派热闹喧嚣之中,仿佛一只小石子投入了巨大的湖面中,所以这句话并没有被周筠听到,唯有坐在他身边的人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提醒:“子岭说什么呢,侯爷自有安排,如何轮得到我等操心。”

那人便不再说话,看着众人觥筹交错的样子,暗暗摇了摇头。

朝廷并未给予此次平叛功臣任何嘉奖,这也在意料之中,位于城东的梁王府一派萧瑟之气,人还未走,茶已先凉,偶尔有些先帝时的老臣前去看望窦慎,却在看望后更加失望,直言国之栋梁怕是要陨落了,好不容易平定的天下,怕又是会陷入危局中。窦慎在权势煊赫时,总有人指摘他以边将身份染指权力过于僭越,可当他病重难愈时,许多人又念起了他的好,直言他力挽社稷于危局,定不世之功于天下。

窦慎听到这些,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虚弱笑容。这一次虽说是佯装,但伤却也是真的,他几次三番受伤,于身体自然是极大的损耗,哪怕他自诩强壮,身体底子比旁人要好些,但仍是受损极大。

晗君亲自喂他喝药,喂一口便叹息一下,引得窦慎也心疼不已。

“阿罗,我答应你,今后定不会行这样的险招,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尽管他保证了无数遍,但还是解不开晗君的心结。他知道,她担忧的又何止是自己的身体。此番她也算得上孤注一掷,本来平稳的身后,因为他又被搅扰的天翻地覆,完全违背了她对于生活的期待。

他很庆幸,在这样的时候,她还愿意随着自己一起,如她所说的:“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入夜后,鲜于秋悄悄带了另一个人来,正是被外放到淮南做刺史的石恪。对于石恪而言,做一方刺史乃是前途无量的职位,淮南富饶,名士众多,很安逸的所在。但是对于窦家,也意味着心腹被潜离,孤立无援的境地。当时人人都以为窦慎会反对,却没想到他竟然同意的十分干脆。

“淮南沃野千里,季和此去当大有可为。”窦慎当时这样说,石恪深以为然,于是长亭分别,再见恍如隔世。

石恪此番悄然回来,是不放心窦慎,也是为另一件重要之事。

“属下此去,没有辜负大王所托,修水利,垦荒田,迁流民,建屯田,如今淮南兵精粮足,当为大王后盾。”

窦慎轻轻笑了,他并不想给周氏留什么后路,再出一个割据势力,只会后悔无穷。何况,百姓流离,该安定生活了。

“季和一路辛苦,京中之事你应该听鲜于说了吧。事到如今,也算得千钧一发,再难回转。”窦慎微微坐起身子,轻咳了几声。石恪注意到,他瘦了许多,原本称得上魁梧的身材如今看上去竟然十分瘦削,颇有种弱不胜衣之感。

“大王此计用的妙,避其锋芒,让周氏掉以轻心,然后再给他个出其不意,只是时机的选择却很重要。周氏手中握有禁军,内外宫门的守卫也都是他的人,而且他府中的死士也众多,更重要的是……陛下也在他手中,若是被他按上一个谋反之名,只怕麻烦。”

“陛下身边的卫氏最是麻烦,直接让人杀了算了。”鲜于秋对于卫萱很厌恶,更多是因为张澍张子展,以前那样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现在颓废成什么样子了,一天天就是饮酒消愁,有时上朝都能闻到身上的酒气。

石恪和窦慎都笑了,鲜于性子直爽,难得赤胆忠诚,在这样的时候也能缓和些紧张气氛。

“真的不打算告诉子展吗?”石恪顿了顿,问道。

窦慎摇头,很是果决:“子展优柔重情,让他去对付卫氏,难免手下留情,怕会坏事。”说罢,又道,“阿罗那里都不知道全部计划,她仁善,不一定同意我们赶尽杀绝。”又思忖了片刻,对心腹道:“无论如何,公主的安危是第一位的。若是败了,务必护着她出城,将她送到阿谨那里。”

“我哪里也不去!”门被推开,站在外面的女子面含薄怒,眼眶里笼着一层雾气。她鲜少有任性的时候,总是喜欢掩藏自己的情绪和心思,可是听他说要将自己送走,却还是被击中了心一般,说不出的难受和委屈。他以为的爱是保护和成全,可是她理解的爱却是相守与相知。她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他该明白自己的情意,此次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离开他。分离一次就够了,她不想再踽踽独行。

将门合上时,她已经平静了许多,转过身,言语温柔却坚定:“若有失,烦请鲜于将军帮我们照顾好那两个孩子,勿要让人知晓他们的身份,做个寻常人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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