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紫微星的降维打击23
嘉宾靠抽签抽得她们对应的老师, 乔枝抽到了其中最年轻的一位,是位名叫葛霜,瞧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妇人。领着乔枝去往她家的院子做衣服时, 葛霜还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手艺要比村里别的会做鱼皮衣的姨姨婶婶差一些, 您可千万不要介意。”
在路上的时候, 葛霜就给乔枝简单讲了讲制作鱼皮衣的流程。乔枝听完后若有所思道:“如果鱼皮全部自己鞣制的话,一天做不出一件衣服。”
葛霜有些惊讶,没想到乔枝光靠听就意识到了这点:“只要鞣制一张,体验过这个流程就好了, 缝制的鱼皮我们另有准备。”
今天是个大晴天,上午八九点天光正好,明媚而不刺眼。葛霜家的院子里已经摆好了木槌床丶木棰等一应鞣制鱼皮时要用到的工具,看到节目组进来后,葛霜的女儿又抱来了两条十几斤重的大马哈鱼。
嘉宾确实没有剧本,但是这些制衣师傅林导事先交代了一下流程, 这一赫哲族村落主要的两个产业就是捕鱼业和旅游业,经常向游客们介绍怎么制作鱼皮衣的葛霜面对镜头也不怯场, 适时给观众们介绍道:“大马哈鱼的体型比较大,鱼皮结实, 纹理也比较漂亮, 可以说是最方便用来做衣服的鱼了。但是大马哈鱼现在比较珍贵, 而一件鱼皮衣要用到几十条鱼,不过黑龙江里的鱼几乎都可以用来做衣服,我们会用别的鱼类来替代,只会在一些有特殊意义的衣服上, 选择全部用大马哈鱼的鱼皮。”
葛霜取来了一件事先准备好的衣服:“比如我手上这件是我结婚时候穿的,鱼皮全部来自大马哈鱼, 待会儿乔老师就制作一件类似款式的衣服吧。”
一条条弹幕飘过:【芜湖,是婚服诶。】
乔枝恰好也问了出来:“我也做一件结婚时候穿的鱼皮衣吗?”
葛霜笑着摇了摇头:“具体用在什么场合,主要还是衣服上的纹饰决定的,像我手中这件绣的就是生命树,乔老师绣普通的云纹和水纹就好了,毕竟这是晚上篝火晚会的时候穿的。”
有弹幕怂恿道:【要是枝枝和朝颜都绣有生命树的,那篝火晚会是不是立刻变成婚礼现场?】
可惜在场的人都没有看到现在的弹幕。
已经死去的大马哈鱼被葛霜女儿放在了一块平整的木板上,乔枝和葛霜并排坐着,葛霜递给了她一把锋利的木刀:“鱼是昨天刚捕,今早刚杀的,现在还新鲜着,铁刀容易弄坏鱼皮,传统的做法就是用木刀。我先剥一面给你示范一下。”
乔枝认真看着葛霜的动作,当葛霜手里的木刀在鱼身上滑动时,她握着刀的手也在虚空中比画了几下,和葛霜的动作分毫不差。
木刀在大马哈鱼的身侧刺入,一下一下划出一道平整的划痕,葛霜自刀口处掀起鱼皮的一角,慢慢将这一面的鱼皮整张剥了下来。
“你来试试,我给你看着。”葛霜对乔枝说道。
乔枝点了点头,一手按着鱼身,一手木刀刺入鱼的侧线,她的动作很快,没有迟疑,没有对着鱼身比画半天,完全不似一个第一次学着剥鱼皮的人。顺着鱼的肌理,木刀流畅地划过,几下就划出了一道平整的切开。
乔枝已经将葛霜方才的动作和要点全数记在心里,划好几道口子后就开始剥皮,力道恰到好处,一张完整鱼皮不出片刻就出现在她的手中。
葛霜一时间没说出话来,她看着乔枝,是想在乔枝动作出错的时候及时纠正的,然而乔枝根本没有什么能挑出错误的地方,这张鱼皮平整完好得,她的手艺也就这样了。
葛霜看傻了,直播间里的观众何尝不是。
【真的假的,这么丝滑?】
【难道我想得覆杂了,其实鱼皮很好剥的吗?有没有从其他直播间来的人说说别人剥得怎么样。】
【林导半天不下刀,还在盯着鱼侧看呢。】
【段老师下刀了,下得太快,她的师傅拦都拦不住,撕下了半个巴掌大的一块鱼皮。】
节目组的摄影师只有四个,今天又分作八组一对一教学,是以摄像机不会一直对准一个人拍,只说目前拍到的乔枝丶林闻溪丶段容还有秦老师四人,乔枝的进度一骑绝尘。
节目组发给嘉宾们体验制皮流程的这条大马哈鱼,一面是给嘉宾练手的,另一面才是给她们鞣制的,但是乔枝完全跳过了练手的阶段,轻而易举将两面鱼皮都剥了出来。
“乔老师?”葛霜的语气有点飘忽,“您以前剥过鱼皮吗?”
她感觉到了强烈的不真实感。
乔枝能剥得这么平整,和刀法有很大的关系。很多人鱼皮剥不好,是因为他下刀的时候就错了,错误的开头往往引向错误的结果,而乔枝完全是顺着鱼皮的纹理切开的鱼身,之后剥皮的过程亦如庖丁解牛。
乔枝摇摇头。
实际上也就最近要准备全鱼宴的缘故,她接触鱼接触得多了一些。不过在了解了鱼的身体结构以后,剥皮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
【姐妹们,微博投票还没结束,懂我是什么意思了吧?】
【开播不到一小时,但我已经看到了结果。】
【我错了,我之前怀疑有人深藏不露能赢过枝枝,这世界上还有枝枝学不会的事吗?】
【乔枝你坐评委席吧,给别人一点机会。】
乔枝剥下的两张鱼皮和葛霜剥的放在了一起,光看结果根本看不出来哪张是哪个人剥的,谁才是赫哲族的制衣师傅。
“接下来我们要把鱼皮鞣制成可以做衣服的布料。”葛霜平覆了一会儿心情后,继续说道,“没有经过鞣制的鱼皮是很脆弱的,轻松就能撕破,但是在熟制之后却能兼具弹性和韧性,成为适合抵御寒冷,抗湿防潮的布料。一张鱼皮的熟制需要经历漫长的过程,由于时间有限,待会儿我们只体验一下鞣制的过程,缝制鱼皮衣的时候则使用已经鞣制好的鱼皮。”
葛霜带领着乔枝体验了许多种鞣制鱼皮的办法。
实际上她这院里的设备虽然齐全,但在计画中只打算用上一两件,毕竟对一个初学者来说,想要全部体验一遍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而今晚她们就要穿着自制的鱼皮衣去参加篝火晚会,必须给缝制环节留出足够的时间。然而乔枝的学习速度之快大大超出了葛霜了预料,她也就适时改变了自己的计画。
什么在木槌床上用木斧捶打鱼皮,什么木铡刀和葛霜合作两人一起鞣制鱼皮,乔枝都能轻松上手。
一应流程体验下来,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
摄影师已经跑别处直播去了,葛霜擡手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对着乔枝说道:“歇一歇吧,到午饭的时间了。林导可交代了我们,一人领去一个做徒弟,中午得管饭,可不能饿着你们。”
葛霜家是个三口小家庭,她的丈夫今日出海捕鱼了,午饭也在海上解决,得傍晚才回来。因此家中只有葛霜和她女儿两人,不过今天还多了一个乔枝。
来到餐厅的时候,名叫葛琴的小姑娘已经把午饭摆上了桌,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去偷眼去瞧乔枝。乔枝其实挺早就注意到了,在她跟着葛霜学习鞣制鱼皮的时候,葛琴总是躲在房门后头,打开一道门缝偷偷看着她。
饭吃到一半,葛霜伸出筷子用尾端轻轻敲了葛琴的脑袋一下:“想说什么直接说,有什么好害臊的。”
在妈妈的鼓励下,还在读初中的女孩眼睛亮亮地看着乔枝:“枝枝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以签名吗?可以合照吗?”
乔枝楞了一下才点点头。
赫哲族村落要比她以前去过的其他地方更加与世隔绝,以至于她都快忘了自己放在外头也是个“有点名气”的明星。
葛琴欢呼了一声,午饭结束后立刻抱着心爱的笔记本和手机来找乔枝。
合影完,签名完,趁
着葛霜不在,葛琴小声问乔枝:“枝枝,你和朝颜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乔枝:“……”
她很想继续回答只是朋友的,但是她这么说你真的会信吗?
整个下午的时间,都用来缝制鱼皮衣。
“这个是鱼骨针,用的鳌花鱼的肋骨刺,这个是鱼皮线,是将胖头鱼的鱼皮切成长条以后制成的。”葛霜一边说着,一边将比寻常丝线更粗一些的鱼皮线细端穿入针孔之中,“一身鱼皮衣,它的任何一处都可以来自鱼的身上,不过现在很少这样了,针线不再是什么贵重物品,一件棉布衣服不仅柔软美观,价格也要比一身鱼皮衣更加便宜。平时我们穿的衣裳,其实和你们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许多族人仍旧从小学习制作鱼皮衣的技术,在一生中最重要的场合,我们也会穿上一件鱼皮衣。”
随着时代的变化和文化的交融,许多民俗已经掩埋在历史长河里,但还有一些独属于一个民族的东西被传承了下来。
乔枝拈起鱼骨针,这还是她第一次用到类似物什,摆在眼前桌案上的,赫哲族人鞣制好的几十张鱼皮十分珍贵,乔枝想了想,还是先跟葛霜要了一些不要的碎布,试着缝了缝它们,心里有底后,才开始动手缝制鱼皮。
葛霜也在边上动手做一件鱼皮衣,看大小是给她的女儿的。瞧见乔枝的进度,葛霜由衷说道:“你学得真快,要是我当初有着悟性,我妈可得把我从早上夸到晚上。”
乔枝无声笑了笑。
她先将鱼皮根据色泽和纹理简单拼了拼,粗略看出个拼接好的效果以后,才正式开始缝制。针线在她手中上下翻飞,留下的一串针脚细密稳固,惹得葛霜又是连连惊叹。
“我本来还想着做云纹和水纹会简单一点,看你做得这么快,要不要试些覆杂的图案,”摄像机这会儿在别的嘉宾那,葛霜也放开了和乔枝玩笑道,“比如说赫哲族的生命树。”
乔枝赶忙摇了摇头:“这样的衣服是结婚的时候才能穿的吧。”
“没事的,我同你们导演商量商量,我借普通的衣服给你晚会时候穿,你把衣服留着,等到结婚的时候再穿上,这不比别人的婚纱特别多了?”葛霜撺掇道。
乔枝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对外头的事情,其实不是很了解。”葛霜感慨道,“不过你们明星,好像很多都是不能结婚的吧?”
“偶像确实不可以谈恋爱,演员的话,其实没有这个说法。”乔枝想了想,“很多演员到了年纪以后,还是会成家,有一些演员会谈恋爱,但是不会结婚,特别一点的还有像段老师这样,是离婚以后才出来当演员的。”
“那乔老师属于哪一种?”葛霜问道。
“我啊……”乔枝喃喃道,“应该不会谈恋爱,也不会结婚。”
她扭头对上了葛霜有些茫然的神情,说道:“恋情和婚姻,应该是要以爱情作为基础的吧,但我还不太清楚爱情是什么。”
乔枝对爱情的了解,基本来自这个世界的影视作品,和这两个世界任务资料里男女主的羁绊拉扯,花梦曦对苏翘那把乔枝震惊到精神恍惚的强吻可能也算……总之,光看这些乔枝完全没法设身处地,推人及己,幻想出情爱的确切轮廓来。
葛霜四下张望,确定摄像机没有去而覆返后,凑近了乔枝说道:“你别见我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其实只是年纪到了后根据长辈的安排成家,我也没弄懂那应该是个什么东西。”
婚姻内外的人,都未能看明人世的姻缘。
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呢?
系统小声道:【系统也不懂哦。】
乔枝怀着一分遐思,低头继续缝起鱼皮衣来。
在太阳大半沈入水下,江面只馀几缕馀晖的傍晚,《人生行路》一行人与十几个赫哲族的村民在岸边会合。
嘉宾们相互之间指指点点。
“你这是什么穿搭啊,乞丐装吗?”
“你还说我,你这针脚疏得都可以当破洞装了!”
几个女人笑得七扭八歪贴在一起。
乔枝和穿着一身勉强算得上齐整的鱼皮衣的朝颜站在一起,两人背江而站,身后就是下坠的夕阳。
【在这一群人当中,枝枝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叹气,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段老师你怎么回事!你当年练至炉火纯青的家庭主妇技能里面不包含缝纫吗(恨铁不成钢地摇晃)】
【如果朝颜和其他人站在一起的话,小胜,可惜她和乔枝在一起,就显得一败涂地。】
【强烈建议节目组以后类似的环节一律送乔枝去评委席。】
太阳很快便彻底落山,天空彻底黑了下来,浮现出微弱的星子。月亮还没有升上来,但篝火已经点燃,篝火上烤着的不只有刚捕上来的鲜鱼,还有白天被节目组剥完皮的大马哈鱼,可惜除了乔枝那条,还有朝颜那条出乎意料的剥面平整外,其他人的鱼鱼身都惨不忍睹。
【我又磕到了,连手艺都如出一辙,你们两个绝对有一腿!】
【打枪打得好,用刀用得好,但是缝衣服缝不来……朝颜你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人设啊!】
【同人文呢,你们快点来造谣一下!】
在赫哲族人的带领下,节目组的成员们围着篝火而坐,一边等待鱼烤熟,一边学着唱乌苏里船歌,有的赫哲族人在弹奏古老的乐器,也有人在敲击鼓面,与歌声相和。
直到篝火晚会进入尾声,悠长的歌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环绕着篝火的舞蹈停下,载歌载舞,不知不觉间就是几个小时过去。篝火仍在劈啪作响,与刚点燃时看不出分别,但火堆旁散落着不少吃剩的鱼骨,一弯明月也升上了高空。
林闻溪看了一眼时间,对着镜头说道:“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时间不早了,大家快点上床休息吧。这是我们在抚远的最后一个晚上,明天中午全鱼宴,欢迎大家来看嘉宾们这些天来苦练厨艺的成果!”
弹幕里一片不舍的声音。
直播已经结束,但是篝火晚会还未彻底进入尾声,有人还围坐在篝火边继续烤剩下的鱼,有的人已经沿着江岸走出很远。
林闻溪对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大声喊道:“段容,你去哪!”
段容同样大声回她:“散步!消食!”
段容是还能看得见人影的,但是有的人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沿着江岸走了许久,乔枝终于在一片布满礁石的水域停下,她找了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坐在上头,又让出空位给朝颜。
晚会进行到后半段,朝颜提出和乔枝单独走走,乔枝没说什么就跟了上去。
“我在剪云纹的时候,葛霜姐还在怂恿我剪生命树,”乔枝继续跟朝颜聊着先前没有说完的话,“对了,你知道鱼皮衣里生命树是什么意思吗?”
皎洁月辉下,朝颜一扭头就可以看见乔枝明净的侧脸。
她的头发有些乱了,编起的长发垂在脑后,不少发丝跑了出来,应该是被赫哲族妇人们带着跳舞的时候弄乱的,不过起床时她拜托自己递给她的那条青色发带,还好好地编在辫子里。乔枝穿在无袖的鱼皮外衣里头的也是一条青色的长袖裙子,同样大气简约的剪裁和鱼皮衣出了奇的契合,简直浑然一体。
其他人身上自制的粗糙鱼皮衣达成的似乎只有喜剧效果,但乔枝却恍若江河里来的神灵。
月色如水,江面波光粼粼,乔枝的眼波中映着水光与月光。
“知道,”朝颜说道,“‘树服一件托生死’,婚时穿一次,死后穿一次。”
5
这是教她制衣的那位赫哲族人告诉她的话。
乔枝笑道:“葛霜姐倒是没和我说这么细。”
朝颜问道:“你们还聊了什么?”
吹着江风,乔枝慢吞吞地将那些她和葛霜有关情爱的粗略讨论转述给了朝颜,她声音与笑容清缓,犹如此刻江上的风一样。
“好难想明白啊,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乔枝双手撑在石面上,垂下的脚一晃一晃,“虽然类似的桥段其实已经演过很多次——在学校组织的话剧里。”
乔枝语气忽地一变,一段台词自然而然就念了出来:“我忍了多少年了,我在这个死地方,监狱似的周公馆,陪着一个阎王十八年了,我的心并没有死;你的父亲只叫我生了冲儿,然而我的心,我这个人还是我的——就只有他才要了我整个的人,可是他现在不要我了,又不要我了……”
朝颜轻声道:“《雷雨》,繁漪。”
仿若泣血的声线又变了,乔枝喃喃道:“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
朝颜说道:“茱丽叶。”
话剧里的情与爱,似乎总是太过激烈,乔枝难以拂去世人对它的修饰,看到它在寻常人世间的模样。
乔枝只是随意与朝颜谈起了一个与爱情有关的议题,在她看来,它与其他任何一个她与朝颜聊天时的话题没有两样,却不知她说起这些,会在听者的心海搅起多大的风浪。
“也许,是这样一种感觉。”
夜晚的人,与白天的人或许不是同一个,清醒的人迷醉,沈醉的人顿悟,给予胆怯的人勇敢,又让踟蹰不前的人迈进一步。
朝颜抓住乔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上。
“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朝颜凝视着乔枝的眼睛,那双洒满了清辉的眼睛,自己却由于背对着月亮,与那浓稠到难以说清道明的情感眼中黑沈沈一片。
“每次我看着你的时候,每次我想着你的时候,心上就会涌现出的感觉。”
爱着一个人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潮来潮往的江水说不清,亘古照拂人间的明月说不清,万般文字,无论如何排列组合都无法道清俗世的情爱姻缘。
但它却在每一个陷入深恋之人的心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