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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在无限流打十份工31

[三月初七, 阴。]

人出生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我想不尽然,绥绥生在木人村, 长在木人村, 直到十三岁那年才被我送到镇上读书, 但是在我送她离开的前一个晚上,绥绥问我,难道为了自己活下去,可以心安理得地让别人去死吗?

那个时候我趴在祈安和云净的棺椁上, 悲痛地问出声,既然木人可以转移病痛,转移残疾,为什么不能转移生命,让我的儿子和儿媳活过来呢?

我不知道绥绥是什么时候来到灵堂的。

她静静地站在门边,那双和她母亲一样, 总是安静平和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我,那眼里自然还有悲伤, 她的爸爸妈妈死了,孩子当然会像我这个父亲一样难过。

可是她的悲伤不止于此, 那是很覆杂的情绪, 覆杂到我无法想像这样的目光会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她应该是听到了很多话的, 所以在我看向她的时候,她才会说出那样一句话来。

从父亲的手里接过木人村后,我当了三十多年的村长,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夸我是最有天赋的一个, 从少时学习木人法术到现在,长辈们夸奖我, 同龄人们羡慕我,晚辈们仰慕我,我也没少为此沾沾自喜。我从来没觉得这样做是错的,将人的病痛与伤残转移走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做了好事,我挽救了一条性命。

哪怕一个生命的健康,要用另一个生命的孱弱来交换。

这样做,明明让生命发挥了最大的价值不是吗?

把男人的伤病转移到女人身上,因为男人的力气更大,能比女人干更多农活;把年轻人的伤病转移到老人身上,因为老人本来就没几年活头了,年轻人还有漫长的人生;把富人的伤病转移到穷人身上,因为富人能带着木人村发展得更好,而穷人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不是拿到了钱财吗?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木人村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木人法术是木人村的基石,如果开始质疑木人法术的正当性,木人村也会随之消亡吧。

一个生长在木人村的孩子,一个隐隐享受着木人法术恩惠的孩子,怎么会诞生这样的思想呢?

我忽然间不敢与绥绥对视,她的眼睛太清澈了,也许就是因为祈安和云净把她保护得很好,所以她才保存了最本真的模样,能看透我们经年累月,已经被扭曲了思想。

我感到无地自容。

我连夜为绥绥收拾了行李,让信得过的村民将她带出了村子,送去镇上读书。一生的积蓄都被我拿了出来,这些钱足够为绥绥找个能照顾好她的人家,如果可以的话,绥绥最好这辈子也不要回木人村了。

另外的一半积蓄,则用来打点村中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们。木人村山路难行,进出不便,自古以来,村里的几个大家族也在有意遏制村民离开,这确实是一个维系木人村稳定的好办法。即便我是村长,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让自己的孙女离开木人村,收买那些大家族的老人是势在必行的事。

好在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没过几天那位带着绥绥离开的村民就传回了好消息,绥绥已经在镇上安了家。

决定送绥绥离开,并不是因为她对我说的那句话。

我曾经听人说过,人想要得到什么,势必要付出什么,所以才会有五弊三缺这一说法。那些得天眷顾的大法师,“鳏丶寡丶孤丶独丶残”总是要占一样,“钱丶命丶权”也无法圆满,我想我大概也是如此。我是木人村有记载以来最精通木人法术的村长,在这方面上,老天确实够眷顾我了,许是因为如此,父母丶妻子丶儿子丶儿媳才会接连离我而去。

也有可能我为太多人进行了木人移伤,必须得遭受报应,可这报应却没有报到我身上,而是降临到了我身边人身上。

无论如何,我不能再失去绥绥,也许将她远远送走,送离木人村,能让她逃离她长辈的命运。

可我的希望,到底还是落空了。

噩耗传来后,我一整个晚上都没能睡着,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就来到了村口,焦急地等待被寄养人家送回来的绥绥。寄养人家寄来的信中说到,绥绥病得厉害,在她写信的时候绥绥已经动不了了,到时候估计只能擡着送回来。她还说绥绥成日成日的昏睡,虽然睡得不太踏实,可睡着总还是比醒着好的。绥绥清醒的时候一直在喊疼,她说骨头疼得厉害,像是有蚂蚁一直在啃,她常问自己真的还活着吗,她感觉自己已经被什么东西啃光了。

我难以想像,绥绥病得有多严重。

从清晨一直站到中午,我终于等到了被送回来的绥绥。看到担架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她后,我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十年未见,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可当年那个健健康康的小姑娘,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照顾绥绥那户人家里的女主人很抱歉地告诉我,她们带绥绥去了很多家医院,都说这个病已经到了晚期,也许只有神仙再世才救得了。绥绥的生命只剩下最后几天,虽然绥绥本人并没有提出回来,但她们商量过后,还是决定让绥绥在家乡度过最后的时光。

我再三感谢了她们,将绥绥接回了家。

我在发自内心地感激她们,感激她们及时将绥绥送了回来,如果再晚上几日的话,那将是彻底的回天乏术。

我不知道世上有没有神仙,但木人村有木人法术。

[三月初八,雨。]

昏睡至第二天后,绥绥总算醒来了。

她一醒来就开始咳嗽,一直咳出血来。我为她擦着嘴角的血,恨不得这些血是自己咳出来的,恨不得让病痛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

实际上在绥绥昏睡的时候,我就找了几个会木人法术的老朋友商量过,想看看能不能把绥绥的病转移到我身上,反正我一把老骨头,本来就没几天活头。可绥绥现在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里,越严重的伤病,转移起来越是困难,当下木人村里,只有我有能力为绥绥进行木人移伤的法术。

木人移伤的施法者与容器不能是同一个人。

我表弟和我说,去找个愿意为绥绥承受病痛的人就行了。可这是要命的事,接受一场伤寒,接受一条断腿,痛苦虽然痛苦,但到底不危及性命。如果要把性命献出来,又有谁会愿意呢?

表弟语焉不详道,总会有人愿意的。

没错。

总会有人愿意的。

一直是这样,总会有人“愿意”的。

可是,绥绥能坚持到我为她找来愿意的人的那天吗?

窗外下起了雨,间歇还有雷声响起,风声雨声中间夹杂着绥绥的咳嗽声。她每咳一次,我心上就好像被划了一道口子。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我一定留下绥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

[三月十一,晴。]

一个叫刘震的村民找上了我,他说他能够救绥绥。

但他并非打算用自己作为容纳病痛的容器,刘震有一个孙子,今年才三岁。刘震偷偷告诉我,他已经给自家孙子做好了一个木人,可以用这个木人转移绥绥的病。

刚听到这件事时,我委实楞了很久。

首先,木人村一直有六岁得木人的规矩。小孩子容易夭折,一个木人村出生的孩子,只有长到六岁的时候才会为他制作此生的第一具木人,可刘震竟然在小孩才三岁的时候,就背着所有人偷偷给他做了一个。

其次,刘家在村里是小门小户,我未曾听说过有哪个姓刘的人习得过木人法术,刘震是从何处偷学的?

我只是迟疑了片刻,刘震便又说道,他的孙子这会儿不知事,连话都不怎么会说,替绥绥死了也不会有多少痛苦,不比大人合适?

是这个道理,我没去管刘震究竟是从哪里偷学来的木人法术,若放在以前,这简直是一桩能把刘震私下处死的重罪,但现在只要能救绥绥,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问刘震,这件事情孩子的父亲母亲,还有其他亲人同意吗?

刘震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这件事情已经得到了全家人的赞同。

我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但正如之前所说的,只要能救绥绥,我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我直接问刘震,你想要什么。

刘震也不与我磨叽,他说他想要村长的位子。

木人法术有着很大的弊端,活人的怨气会进入木人的体内,那些怨气,使得木人会在深夜时分走出坟地伤害活人。为了不让怨气越积越多,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将怨气汇聚到一个容器里,再引天火将那个容器连同其中的怨气一起毁掉。

想要完成这一容器,需要经过繁琐的祭祀过程,谁掌握了主祭的本事,谁就能成为村长。

而关键的咒语,一直牢牢掌握在我这一脉手里。

将家族最大的倚仗交给一个外人这件事,我没有丝毫犹豫。

它们都没有绥绥重要。

我先教了刘震一部分,算是定金,刘震喜不自胜,告诉我他会准备好木人法术的材料,让我放心照顾绥绥。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贪婪和野心。

我们两个人轻易决定了一个孩子的生死,就在这日光下。

但是我不后悔。我已经做过很多恶事,不介意再添一件,之后立刻受到报应死去也无所谓,只要绥绥能活着。

[三月十二,晴。]

绥绥病得太厉害了,自从回家以后,她没能说出过话。寄养的家庭告诉我,在归乡前的几日,她就已经只能咳嗽了。

今天中午她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我想喂她喝一点东西,但是她什么都吃不下去。咽下去一点,又会立刻咳出带血的米糊来。

这样下去,即便绥绥不病死,也会饿死的。

我没有再为难她吃东西。

反正只要到了明天,法术完成,绥绥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不要害怕。”我这样告诉她,“爷爷会治好你的。”

绥绥一定猜出了什么,她用难过与抗拒的目光看着我。

她想说话,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别开脸,避开了她的目光,我不敢与她对视,只能重覆那句话。

爷爷会治好你的。

[三月十三,晴]

今天也是个好天气,法术十分顺利。

绥绥恢覆了健康,虽然她现在还很瘦,但是没关系,好好养一阵子,就能把身上的肉养回来了。

太好了。

我有很多话想说,但在将要落笔的时候,又一个字都写不下来。

算了,绥绥估计过会儿就会醒了,我先给她煮点好吞咽的米粥。

真是太好了。

[十四]

(凌乱的字迹,没有写清楚日期,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记录天气)

(纸张上有很多黑块,像是笔尖抵在纸上许久留下的,墨迹一直透到下一页去,断开一行后,才继续落笔)

绥绥曾用悲伤的目光看着我,那样的情感,不止一次出现在她的眼中。

第一次是我送她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在她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我只看出了她为父母的去世而悲伤,却没有看出更多的东西。

第二次是木人移伤完成的前一日,那个她短暂清醒的中午,我与她对视的时间很短,只几秒就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也没有深究她的眼神。

第三次,就是昨天。

绥绥的病已经好了,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她已经可以下床,可以走路,也可以说话。可她只是靠在床头,一言不发。我把舀了米粥的勺子送到她嘴边时,她乖乖咽了,但是她依旧没有和我说话。

直到深夜,睡前我最后看她一眼。

绥绥转过头来,她悲伤地看着我,流下了眼泪。

“难道为了自己活下去,可以心安理得地让别人去死吗?”她又一次说出了多年以前说过的话。

紧接着,她又说道:“爷爷,我不可以的。”

为什么你会那么难过,你在为自己感到悲伤吗?

我曾经不懂,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绥绥在为我感到悲伤。

为我这样一个一错再错,执迷不悟的人。

……

(时间跨度近五年的散乱日记)

……

[三月十四,晴]

今天是绥绥的忌日,我想去拜祭她,上一点供品,但我的身体也已经不太好了,提笔都费力,实在没力气走到绥绥与她几位长辈的墓前。好在我现在住的地方离坟地很近,别人都怕木人,不愿意住在这个地方,我却觉得这里正正好,就像她们还在我身边一样。

表侄前天来看过我,还带来了一个大夫,大夫说我快要不行了,可能就这几日的事。

大夫说得不错,我也预感到了自己大限将至。送走大夫以后,表侄偷偷和我说,我可以找一个愿意的人将他的寿命转几年给我,现在那位村长承了我的好处,只要我提,刘震一定会把人找到。

我笑了一笑,没说什么,把他也送走了。

表侄一定不知道这些年,我暗地里做了什么疯狂的举动。

他不会猜到我这个前任村长,竟然在密谋摧毁木人村。

我为此做了很多事,可惜还差一点,头,躯干,两手一腿皆已完成,唯有那最后一条腿,我已经无力做完它。

为了削减木人身上的怨气,维系村子的安宁,木人村一直会哄骗一些无辜人过来,说是让他们帮忙祭祀,却不告诉他们是要用自己的命去帮。那些可怜人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诱骗着做出木人,却不知道这个出自他们之手的木人,将与他们性命相连,天火焚毁的岂止是木人与怨气,还有他们的生命。

如此想来,木人村犯下的罪孽,又可以再添一桩。

结束吧,结束吧,木人村对同村弱者的恶,对村外无辜人的恶,是时候结束了。

在绥绥病好之后,我就按照承诺把不为外人所知的咒语剩下的一部分交给了刘震,并召集村民,将他扶上了村长的位置。那个时候我为绥绥的好转欣喜若狂,基本是毫无保留地践行自己的诺言,但或许冥冥之中已经预感到了这一日的到来,我没有告知刘震木人法术中最隐秘的一部分。

怨气可以收纳进一个容器里,也可以将它们释放出来。

我制作了一个特殊的木人,这个木人可以与坟地里的其他木人引起共振,将怨气一瞬间全部激发出来。我在木头里面刻下了“引”,谁得了木人移伤的好处,谁就会招致木人的报覆。

这具特殊木人的原料从榕树的主干上取下,我又盗掘了几位可怜村民的尸骨,这件事情实在是对他们不住,但这是摧毁木人村不得不做的一环,那些被迫移伤的可怜人想来对木人村怀有极大的怨恨,如果他们泉下有知,应该是会愿意我借用他们的一部分将木人村毁掉的。那一部分尸骨被我炼成了尸油,制作木人的木料,就在这些尸油里浸泡了七七四十九日。

浸泡完成以后便要雕琢,雕刻的过程中,我将自己的血也添了进去,以增加法术的威力。这个过程极端繁琐,我年纪大了,担心自己活不到木人完成的那一日,隔三差五便要取血,每日又在赶工,虽然木人基本做完了,但身体也终究垮了。

哪怕我身体康健,也未必有让这个木人派上用场的机会。

它必须加入祭祀之中,使木人生效的其他环节都是一样的,唯有最后方才改动,以这个木人为引,让吸纳怨气变作激发怨气。而祭祀是村长身份的象徵,我拿不出理由插手,刘震也不可能让我插手。

除了主祭的村长以外,还有谁能参与祭祀呢?

看到这里的你,应该有了答案。

这座房屋在我搬进来以前,一直是给诱骗来帮忙祭祀的无辜人住的。历代村长都认为他们住在接近坟地的地方,亲手做出来的木人也能更适合吸纳怨气。

唯有我搬过来的那几年,外乡人才被安排到其他住处。等我死后,他们应该会再被安排住进这里。

我已经没有时间完成组成木人的最后一条木腿了,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你,躯干和未完成的腿被我藏在了其他地方,我在那里刻下了咒语,只有不与木人村有着血脉联系的人才可以打开。

希望看到这本日记的是一个外乡人,这样不仅你能得救,木人村被压迫了多年的人也可以得救……如果不是,这时候的我应该已经死去,死后之事,我无力左右,也已然看淡。

今日晨起时,感觉身体比往常好了许多。动笔的时候,心境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许久不曾写东西,也就今日小记一些。

我想,我约莫是回光返照了。

听说木人会伪装成村民的亲人,从而诱骗村民开门,我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这辈子做了太多错事,我不求苟活,也不求善终,如果要死的话,希望能够死在木人手中,若是它们能让我再听一回亲人的声音,于我而言,已是人生罕有的幸事。

————————————

这是乔枝在衣柜里找到的那本本子中记载的最后一则日记。

再往后翻便是空白一片,没再记录其他东西,想必老村长就是死在了这一日。村长口中老村长是在夜里为木人开了门,从而被木人杀死,初次听时乔枝只觉得奇怪,看完了日记后,乔枝不由得想,老村长想要再听一回亲人的声音,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得偿所愿了吗?

这个念头只是短暂地冒出来一下,就被乔枝自己打散了。

要是得偿所愿,算是临终关怀,要是没有如愿,那也是罪有应得。

系统愤愤道:【宿主,现在的村长果然是坏人!】

它紧接着又道:【木人的身体和没做完的腿被老村长藏在了哪里呢?】

乔枝放下本子,又放下看日记期间被她抱在怀里的木人头——在看到这玩意儿的原材料在尸油里泡过的时候,乔枝都面不改色的——随即就在老村长家中大肆翻找起来。

只是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眼看夜已深,明天还要早起采晨露,乔枝只得放下寻找的工作,先睡上一觉。

第二日她采完晨露便去独眼老人家继续帮忙翻修屋子,昨日修好了门,今日乔枝打算把窗户和屋顶一并修好。

爬到屋顶上后,修着修着,乔枝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

老村长家里,天花板是平的,可它的屋顶,是耸起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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