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云景的问话,云鹤稍稍抬起头,努力积攒着力气,断断续续地答道:
“我……我想去无影城的东边,那里有一棵已经枯死的大树……
那是一棵枣树,它还活着的时候啊,就跟我曾经在人间见到过的那些枣树一样美丽动人。
如今我想去那儿和它好好地道个别……”
云鹤的话语似乎宛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扎进了云景的内心深处。
只见云景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漫长的沉默笼罩着他们,终于,过了许久之后,云景才缓缓张开嘴唇,用略带沙哑和颤抖的声音说道:
“云兄弟,走吧,我知道她说的那棵树在哪里。”
站在一旁的云慕风默默地注视着云鹤的表情变化,心中暗自思忖道:或许这棵看似普通的树木背后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然而,面对此刻沉重压抑的氛围,他纵使满心好奇,却也不敢轻易开口询问,生怕自己不经意间触及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
于是,他只能选择保持缄默,静静地跟随云鹤那颤颤巍巍的脚步后面,一同朝着东方缓缓前行。
无影城这座城市,规模说不上庞大,但也绝非渺小之地。尽管云鹤的体重并不算太重,可长时间的背负还是让云慕风逐渐感受到了压力的增加。
起初,他还能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毅力咬牙坚持,但随着路程的不断延伸,疲惫感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使得他每迈出一步都变得愈发艰难。
渐渐地,云慕风开始觉得双腿如同灌满了铅一般沉重无比,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胸口好似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即便如此,他依然紧紧咬着牙关,拼命憋着一口气,竭尽全力地向前挪动着脚步。
就在云慕风几乎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间,前方出现了一棵孤独矗立在城池边缘处的大树。
远远望去,那棵树上竟然连一片叶子都没有生长,光秃秃的枝干直直地指向天空,就像一个失去了生命力的垂暮老人伸出干枯的手臂。
那些残缺不全的树枝,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着,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嘎吱声,那应该就是那棵已然死去的枣树。
“到啦……”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云鹤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与惆怅。
他那张苍老的脸庞,此刻更是显得格外凝重。
云鹤缓缓地抬起了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目光轻柔地望向云慕风,嘴唇微张,示意他将自己轻轻地放下来。
当双脚接触到地面时,她差一点就摔倒在了地上,但她还是强撑着身体,步履蹒跚地走向那棵已然逝去的枣树,并倚靠在了它已干枯的树干上。
她仰起头,眼神迷离而深邃,默默地凝视着大树残存的枝丫。那些枝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不知何时,一抹淡淡的笑容悄然爬上了云鹤的嘴角,她的笑声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柔而温暖。
“想当年啊,这里可是有着密密麻麻的树木呢。
它们虽然看上去都像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那些有着翠绿枝叶的树木们层层叠叠的,在风中温柔地摇摆着……那种景象,却与人间何其相似呀……”
云鹤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一丝感慨和眷恋。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云景,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所以那时的我便决心在此定居下来。只是没想到……”
说到这儿,云鹤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深的惋惜,
“这些树,一棵接一棵地都被你变成了木桌、木椅、木盆……如今,就只剩下眼前这最后一棵了……”
听到云鹤的话,云景不禁皱起了眉头,反驳道:
“若不是靠着那些用树木制成的桌椅盆罐去交换,我们又怎能过上这般安稳的日子?”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似乎对云鹤的指责依旧愤愤不平。
然而,面对云景的质问,云鹤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
“哥哥……即便你真的砍倒这最后一棵树,换取一些灵力来延续我的生命,那又能怎样呢?
我终究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又能多存活几日呢?”
说完,她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棵孤零零的枣树,眼中满是无奈。
云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而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不知多久,突然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云景的眼眶中滑落下来,他颤抖着嘴唇,哽咽着说道:
“都怪我,都怪我一时贪心长相厮守,竟然鬼迷心窍地劝你和我一起堕入魔道……
本以为我们可以在这里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却不承想,这个地方根本容不下我们……
都是因为我,是我亲手把你推向了深渊,是我害了你啊!”
云鹤缓缓地摇了摇头,用那温柔而坚定的目光注视着云景,轻声说道:
“哥哥,不要这么说自己。我从未有过半分后悔跟你在一起,更不会后悔当初与你一同来到魔界的决定……
相反,能够与你共度这些年的时光,平平淡淡地做一对快乐的夫妻,于我而言,已是莫大的福气……”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但那笑容之中却蕴含着无尽的悲伤和不舍。
接着,她轻轻地合上双眼,声音变得越来越轻,宛如微风中的呢喃:
“树啊树,你比我先走一步了呢。今天看来,我的大限也将至了。就让你留在这里,成为我哥哥最后的一点念想吧……”
就在这一刻,云鹤的身躯突然被一层淡淡的光芒所笼罩着,这层光芒虽然微弱,但格外引人注目。
一旁的云景见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喊道:
“小妹,怎么回事?为何你身上开始发光了?”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讶和担忧而变得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