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州,文瀚县。
此时张老汉一家正在自己的茅草房内猫冬,吃着些糠皮糊糊之类,勉强糊口。
精粮早已上交官府,自那新政施行以来,官府盘剥竟变本加厉,而且每年还要自己去贷什么青苗贷!自己一家明明不需要贷款,但面对凶神恶煞的官差,自然也是没有办法,常言道,民不与官斗。
张老汉亲自见过一户拒不配合官差的人家,房子都被人家拆了,又赶上这江南地区百年难遇的雪灾,没几日就冻死了。
正吃着饭间,一伙官差来敲门。
张老汉连忙开门,见是官差,连忙开言道:“官爷,这么晚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哼,张老汉,你们家老二是不是成年了?近来皇上要派人修万岁山,你赶紧让你儿子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出发!”
张老汉闻听此言,连忙道:“我那儿子年岁虽够,但一向体弱,求官爷行行好,能否就免了他这徭役呢,况且,前岁大乾对匈奴用兵,我大儿已被征发,新战死的呀!”老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道。说罢,还给官差跪了下来。
官差可不管他这些,道…“那你便把免役钱交上来吧,皇上体恤你们这些百姓,可用银钱代替,免服徭役。”
原来这变法的内容有一条,就是免疫法,可交免疫钱免服兵役。
张老汉有苦难言,新法虽行,但自己这等小民,终日奔波,劳苦一年,到头才能把赋税交齐还有些余粮,又哪有钱能交这免疫钱呢。
因此无奈,只好道:“能否让我去服徭役呢,让我代替我儿子罢。”
官差不耐烦的给了老汉一脚,面相凶恶的说道:“你个老不死的能有什么用?明日一早让你儿子来村东头报道,否则后果你知道。”
这时,张老汉儿子从一旁站起来,刚欲发作,却被老汉按住,使了个眼色。
官差冷哼了一声,便先行离去。
……
“爹,这官府实在是欺人太甚!不若我们便听了朱天师的话,一齐反了罢!”
张老汉思索良久,回想起自己一生劳苦,儿子出生时,仅仅八个月就学会用那小手捡掉在地上的米粒,大儿子为国战死,二儿子体弱,又要被征发徭役,终于下定了决心,“妈的,反了!”
说罢父子二人便径直去乡中朱天师家里,约定口号,依计行事。
而此时的官差们则悠哉的在自己的暖屋里烤着火,吃着羊肉,他们丝毫不担心这些屁民敢于反抗,不过是一群绵羊而已。
第二日,张老汉二儿子石头如约到达了村头,和村里的青壮们同往县中集合,但石头似乎有所不同,他的眉心似乎多了一丝红纹…
而官差没有意识到的是,在场的多半青壮,眉心都有些红纹,而眼神中,也多了一抹坚毅。
随后,各村的青壮集结完毕,随着看押的官差们向着县中行去。
约摸午间时分,数百青壮如约抵达文翰县城,周县令听到通知,便在诸亲随的带领下前去检阅。
本来一群劳役而已,根本用不着检阅,但这位周县令却有些癖好,要求搞什么“精神要求”,要这些役夫们齐唱一遍《大乾论》才能走,说是什么要以好的精神面貌去给圣君工作。
但不知为何,这周县令今天的右眼皮总是跳,他临行前问王师爷:“师爷啊,你一向对周易八卦有所了解,请问我这右眼跳是什么征兆呢?”
王师爷谄媚一笑,他看着周县令因肥胖而滴落的油渍,谄媚地说道:“说明县君您不日将要高升啊!夫子有云…右眼擢升,只怕您不日将要被圣上右迁啊!小人先为县君贺!”说罢,又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
周县令大为受用,连笑不止,那脸上肥肉间的油渍也随着这大笑颤抖着掉落了下来。
随后,周县令很快到达了审阅这群役夫们的空地上,刚欲开口,只听人群中一个声音喊道:“弟兄们,随我杀!!!”
说罢这群由各乡青壮们组成的役夫队伍立马骚动起来,人们纷纷拿着自己的工具杀向官差。
至于工具,在大乾,老百姓服徭役不仅需要自备干粮,而且需要自备工具,如没有工具的,则需要另外向官府交一项“工具费”。
当然了,皇帝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只不过下了一道命令,要修一座万岁山来庆贺罢了,这又有什么错呢?
周县令大惊失色,他厉声呵斥道:“你们这群刁民是想造反吗!”腿肚子止不住的打颤,随即转身在亲随的服侍下跑去,他边跑边大叫:“王师爷,你不说我要升官吗!你…”但早不见了其身影,早在民夫们乱起来,王师爷早就见势不妙先跑了。
而人群则如潮水般涌向县令,与官差们战斗起来。
而人群中的青衣教护法们早就喊了那起来:“杀狗官!抢粮食!”
人群进一步鼓噪起来,蔓延着向着县衙冲去。
随即民夫们手里拿着昔日里种地的农具,铁锹,镐头,耙…等向着那些官兵们的头上打去。
县里的官兵哪里见得这种场面?平日里都是他们作威作福,欺压这群百姓,现在一切都反过来了!
但民夫们毕竟手里的工具并非战斗用具,因此人数虽多于官差,局面却一时僵持住了。
此时人群中一名老者捋着花白的胡须,指挥着人群,派了青衣教又一护法带一堆人向武库杀去,很快守门的官差便被杀死,一伙拿着武器的民夫又过来助战。
这下,局势彻底颠倒了过来,官差们再也不是对手,纷纷狼狈的向着城外逃去。
但县令可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拖着肥胖的身躯哪里跑得动?筋疲力尽的县令大喊:“来人!来人!护着本县令出去!必有厚赏!”
生死关头,平日里那些跪舔自己的所谓“亲厚”,无一不各自逃命,谁能顾他呢?
绝望的县令很快就被民夫们抓住,五花大绑。
很快文翰县的局势便稳定了下来。
随即,朱乾便下令,将这周县令游街示众,随后在菜市口,点了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