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白仲景琴声骤乱, 怒拍琴案,对着金色的剑灵,怒意十足地吼道:“谁让他上去的!来人!来人!将他赶下去, 破坏了海祭规矩,是大忌!”
玄生上前一步:“施主, 据小僧所知, 那是位剑灵,不是凡人,也不是修士,想来不算破坏祭海规矩。”
“那长老, 还要将他赶下去吗?”
白仲景欲言又止, 咬着牙, 朝将要冲出去的修士们吼道:“去什么去!没听大师说那金光是剑灵,不是人吗!回来!”
百姓中传来惊叫声, 白仲景一时诧异, 望过去,见许无涯因为手无寸铁, 一位持刀的刺客从他背后偷袭,眼见就要砍到许无涯背负的涎玉风雷琴上!
说时迟那时快,许无涯手臂向后弯折,反手从涎玉风雷琴的一端抽出一把长剑!
刀剑相接, 铿锵作响!
恰逢浪潮过祭台,惊涛拍岸!
一道琴声凝成的白练从岸上横来, 重重地打到刺客的脊背上。
许无涯目露诧异,侧过身, 那刺客便因此落入东海中,他望向琴浪冲来的方向, 白仲景操着伏羲古琴,对他不屑一顾,倒是岸上传来百姓接连的赞赏声。
“白长老!打得好!”
“再来!再来!白长老风采依旧!”
琴剑在手,许无涯便不像初时那般慌张,又有叶长岐与舞修们在祭台外截获大部分刺客,他的对战压力顿时减小。
刺客眼见行刺不成,纷纷退到祭台边上,许无涯追赶了几步,发现刺客背对东海,屈身以待。
他还未发言,顿时心感不妙,随即瞳孔一缩!
一道大浪当头盖来,那浪头好似蛟龙脱钩,怒吼回首,将许无涯打得始料不及,连连退了几步!
白浪中,刀剑无眼,数把刀刃刺向许无涯的手掌与他背上的涎玉风雷琴。
还击?
救琴?
电光火石间,许无涯转过身,毁琴的刺客没料到他不顾后背受敌,也要护着琴,与他装了满怀,涎玉风雷琴的琴剑当即穿膛而过!
刺客的一剑剐蹭在许无涯繁琐的祭海礼服上,拉出一道血痕。
许无涯面不改色。
只听轻轻地一声噗,叶长岐已将他背后的刺客解决,他远远地抽出金色灵剑,飞溅的血液喷洒在了许无涯的衣摆上。许无涯推开怀中的刺客,抽出长剑,用染血的剑尖挑开刺客的面罩。
…
东海截日月,怒鲸怵潮生。
祭台外剑雨如潮,雪崩似的海潮同与剑雨相扑,叶长岐一个剑招将刺客扫入海中,也察觉到这群人实力平平。
岸上百姓纷纷喝彩,无数鲜花抛撒,甚至有渔民跃入水中,游到了祭台附近,对着刺客们砸出手中物件。
叶长岐顺手接了一枚,摊开掌心,居然是一枚浑圆的果子。
行刺失败,剩下的跃入海中,当即逃走。原本中断的古乐又被箫声接上,开枢星君在催促他们继续进行海祭。
叶长岐于是大声道:“师弟,你继续祭海!我去追他们!”
金色的灵力铺在海面上,如同一片晶莹剔透的薄冰往前凝结,海面之下金色的光芒越来越明显,逐渐显出长剑的模样,叶长岐身伴飞着数把金色剑器,在浪潮中奋起直追。
嗖!嗖!嗖!
四支水箭从浪潮中射来!
叶长岐脚尖一点,身体前扑,单掌撑着灵力汇聚成的冰面,手腕使了个巧劲,一个空翻精准避开了水箭,旋身落到将倾剑上!
他御剑低低飞行在海面,将倾剑的剑锋偶尔划过海水,带起两道倾斜的白浪,远远望去,好似驾驭着海浪冲行。
叶长岐就这样追出去数海里。
海域逐渐宽阔,一
道水柱高高激起,高达数丈,浪花飞溅,蕴藏着骇人的力量。耳边响起轰隆隆的巨响,犹如万面战鼓擂动,震耳欲聋!
远处一条白线出现在眼前,随着叶长岐快速逼近,他发现那竟然是一面高约四米的水墙。
白墙直立在海上,迅速朝着他推来,有万马奔腾之势,锐不可当!
叶长岐挑了下眉,不再冲着浪潮升起的方向直行,试图破浪追击,而是顺着水墙,在翻卷的浪中横行。
此刻,他驾驭着浪潮,与滔天巨浪融为一体。
在海中沈浮的刺客也见到了那道巨浪,仓皇逃窜,叶长岐一转剑身,金光巨剑冲到临近的刺客身边,那人立即抓住剑锋,爬上灵气化作的剑。
叶长岐道:“面罩取下来!你们是谁派来的!快说,不然把你丢回海里!”
刺客一把摘下面罩,求他:“我说我说!我们是伍子胥长老派来的!说是要在祭台上取了代理宗主的性命,不然就毁了他的琴!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你待如何?”
“就砍伤他……啊!”
那刺客还未说完,一只水箭从背后穿过胸膛,他双目圆睁,口吐白沫,整个人就从灵剑上倒下去,砸在海水中,晕出一团血水,随后被海浪裹挟着,消失在眼前。
叶长岐猛地擡头,视线捉住射出暗箭的人。
这些人行事实在太过狠毒,就连自己的人都不放过。
绝不能放过!
…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之时,浑圆的落日悬挂在东海天际,将蔚蓝色的汪洋熨烫出璀璨的暖金色,海面波光粼粼。
巨浪过后,刺客尸体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叶长岐心潮澎湃,战意昂扬,却发现再无敌手,他突发奇想,心中生出一股征服欲,想要征服巨浪!
于是等着新的浪潮出现,他乘剑而去!
在广袤无垠的东海中,好似他就是天地之间最潇洒自由的存在。
乘风破浪,心中顿生无限豪气。
他在冲浪时,遥遥望见远方悬月升起,因为太过激动,被迎头巨浪拍入海中。
海面之下相比于海面更加平静,海水呈现出一种渐变之色,一轮清冷的悬月在波浪之间起起伏伏,一触即碎。
头顶传来跃水声。
叶长岐早有所料,在水中睁开眼,他自下而上望见冷开枢跳进东海中,朝他游来。
剑尊出现在此处,想来海祭已经顺利完成,许无涯也无大碍,他便任凭热血流走,化作一腔孤勇。
叶长岐难以描述那一刻的冲动。
激战过后,总会有一个人,毫不犹豫地朝他而来。
他所求的明月,或许从未孤高地悬在空中,从未在他遥不可及的地方。
而是,出乎世人意料,落进他的眼眸中,照怜到他身上,哪怕天倾地陷,也会来到他的身侧。
冷开枢已经游到他身边,抓住了叶长岐的手腕,叶长岐却忍不住在海中笑起来,一连串细碎的气泡升起,他想起在星宿川被冷开枢强吻,于是伸手攥住剑尊的衣领,主动贴过去。
他们在海中接吻。
他捧着剑尊的脸,虔诚地亲吻对方。
在遥远的东海中,被世人所不容的伦理道德轻易化作了泡沫,两人的衣襟纠缠,长发也随着海波缠绕在一处。
他们浮出水面时还在拥吻。
冷开枢脸上满是水痕,衣襟凌乱,只是抱着他,纵容地问:“冷静了吗?”
叶长岐面颊上淌着水,胸腔中燃烧着一团火,是战后未平息的热血,连带着烧到了剑尊身上,他与剑尊五指相扣,凑过去用鼻尖蹭了蹭对方,就算泡在水里,还忍不住身体贴着对方。
“冷开枢啊,冷开枢,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冷开枢知晓他无事,也放松许多,闻言失笑:“那为师,多谢长岐喜爱。”
叶长岐瞧着他那张清冷的脸,情不自禁说出狂浪的话语,并且面不改色,俨然一副将登徒浪子行径贯彻到底的模样:“师尊,既然弟子这般喜爱你,难道你不该疼疼我吗?”
“你想为师怎么疼你?”
叶长岐知晓他的师尊在明知故问,却还是顺势落入他的陷阱中:“师尊,下次双修,我想看着你的脸。”
看着他的师尊,原本眉目间压抑着情|欲,好似被岩石困在逼仄黑暗的洞穴中,出入无门,只能由他亲手拆除凝固住他的硬石大门。
他想让冷开枢摆脱束缚,成为凡人,眉目淌汗,因为爱与欲而痛苦丶疯狂丶欢愉,又或者露出舒坦的神情,哪怕是狂乱的丶动情的。
古怪的掌控欲会在剑尊身上得到疏解。
他想要冷开枢。
他要自己的师尊只为他一人露出那些神情。
…
两人回到东海边时已是深夜,明月当空,海边滩涂沙如白雪,两人拉扯着走了几步,便倒在沙滩上,叶长岐骑在他师尊身上,同对方接吻。
冷开枢原本用净身术蒸干两人的衣物,可这一倒,衣物上又沾了不少沙砾,海浪卷来,又将两人衣物沾湿。
他扶着弟子腰,只默许对方的动作。
…
“师尊,那些刺客说是伍子胥长老派来刺杀无涯的。”叶长岐坐起身,“我只是疑惑,无涯只是代理宗主,何至于有这般仇恨?”
冷开枢正在给他束发,闻言答覆:“许莺娘当年被云顶仙宫修士带回宗,无涯也其中,伍子胥长老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此事,可谢青川却是他门下修士。”
“所以,师尊猜测,当年许莺娘被突然找回宗门,与这位伍子胥长老脱不了干系?”
“不光如此,你可还记得,许无涯曾说,夜见城当年离开,是因宗门要求,要前往东海寻找宝物。”
叫云顶仙宫老宗主趋之若鹜的宝物是什么?他们找到了吗?
一个个疑团压在叶长岐心头。
他站起身,拍掉身上沙砾,却意外发现潮水退得极低,原本能扑到两人衣物的海水一下子退了数十米远,好似突然被抽走了。
“回去问许无涯吧。他说不定问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