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异已经止住声音,但还是能听到他那边过路人的说话喧闹和碗筷碰撞声,感觉像在学校食堂。
缚宁捏着手机腾出根手指打开自家门的指纹锁,进屋用脚将门掩上。
“既然说完了。”她重新将手机拿到耳边,嗓音异常冷淡:“那以后就别再打扰我。”
“姐姐,姐姐等下…”
没打算再听他说,她果断挂掉电话,并将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
思虑几秒,她又翻出徐异的微信删掉。
学院食堂,二楼。
粉发男孩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出神。
身旁朋友用手肘顶了顶他胳膊,出声调侃:“我们系这么受女生欢迎的徐小少爷也有吃瘪的时候阿?”
徐异冷着脸将手机扔在一旁,筷子“啪”的一下拍在桌上,满脸不悦。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徐异的朋友左右查看一番,凑到徐异耳边。
“呵,行了,发什么脾气,我这有个好东西,你找个机会试试?”
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上,底层沿街开设的店铺都开着门。
太阳西落,炙热灼眼的光线悄然撤退至云层之下,但是余温还在,地面热度不减,在街道上没走几步就会被闷出汗来。
街道尽头拐角处第一家铺面,店门口的玻璃门是打开的,却没几个人走进去。
本来生意就越来越难做,杨嫜又为了节省成本,将铺面从这条街上最中心的位置挪到角落里,地理位置不利,人流量大大缩减,每日门可罗雀。
但好在多年来的口碑不错,回头客多,偶尔又有新顾客,虽不如以前那样赚的盆满钵满,却也可以在如今的颓势下勉强维持住。
店内。
杨嫜坐在收银台后边的软凳上给缚宁发消息。
[我今天会早点关店,晚上7点来这家餐厅,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坐标.上娅餐厅]
消息发出去好久都没有动静。
前两天,小异那孩子联系上她,说想约缚宁在周五晚上吃顿饭,互相了解了解,拜托她帮忙看能不能把人约出来。
杨嫜盯着毫无反应的手机屏幕,心里其实也有点没底。
她这女儿看着闷不吭声,其实一身反骨,也就对她的话还听的进几分。
百无聊赖得翻看手机,下方突然弹出一条回复信息,忙往下拉了拉。
缚宁:[嗯]
杨嫜皱起眉头,忍下心中的不快。
真是个闷葫芦,从小就哑巴似的,每次看着她就不得劲。
摁息手机扔在收银台面上,斥道:“翅膀硬了,成天跟我甩脸子摆谱。”
她靠着椅背,脚尖点地左右转动下座椅,又重新拿起手机。
翻开通讯录,拨通了徐异的电话。
嘟嘟几声,电话接通。
“喂,小异,杨阿姨已经按你的意思帮你把人约好了,今天晚上你要是没有把握好机会让你缚姐姐对你另眼相看,下次阿姨要再想帮你约她,可就难如登天了,她绝对不会再信我的。”
徐异嗓音热切爽朗:“太谢谢你了杨阿姨,我真的很喜欢缚姐姐,可是她不愿意理我,我等会儿给你发个大红包,你可一定要收下阿。”
一番话把杨嫜乐得不行,她连连笑道。
“哎呀,小异太客气了,你年纪虽然小,我却很喜欢你的性子,缚宁话少又闷不吭声的,我觉得你俩挺合适,阿姨很看好你。”
“那行,杨阿姨我要赶紧准备准备,先不说了,有机会我再去店里看望你。”
“好好,常过来玩儿阿。”
电话挂断。
点开vx,看着对方发来的转账金额,杨嫜挑挑眉,心情好的不行。
等上几分钟,她才点击收款,放下手机,她看着远处玻璃门外偶尔经过的路人。
她就喜欢这种开朗讨人喜欢又上道的孩子。
偏生家里那两个一比一复制出来的死样子,让人厌烦。
晚上,上娅餐厅。
从走廊角落往前数,第四个包房内。
苟明之正坐在软凳上,桌面放着顶帽子,口罩拉至下巴处,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为他平添一分斯文儒雅。
身旁坐着淮冬。
周围恭谨地站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是保镖,更是打手。
苟明之抬腕看表,银质的冷光折射出他模糊不清的虚影,再抬起头来时,他看向周围的其中一人,交代。
“去看看那个徐异在做什么。”
那人应声出门。
没多久,他悄然回来。
“苟先生,他往酒水里提前加了料,菜不清楚,菜现在还没上。”
苟明之点头,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旁边的淮冬犹豫半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几番思索,还是开口。
“我想问一下,您前几天让查的电话号码是怎么弄来的?”
之前明之突然发来一串号码,说让查查底细,顺便让人盯着点,明之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
从小就心思重,心眼多,行事狠辣果决,必要时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与表现出来的性格截然相反。
思及此处,淮冬端起酒杯跟着饮下一口,酒香醇厚,滑入喉间,经久不散。
苟明之则放下酒杯,眼镜下的眼尾弯起,还沾着酒渍的唇瓣开合:“趁人不注意偷看人手机后记下的,怎么了,你有什么疑问吗?”
淮冬注视苟明之半晌,觉得对方脸上烙刻着“坦荡”两个大字。
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常年淡定肃穆的脸色渐渐变得复杂,经过一番道德上的心理斗争。
忍不住加以劝告:“别人恐怕不会喜欢您这种行为,追人不是这样追的。”
话落,他揉拧下眉心,心底不免担忧。
排名前十的影视公司——登封影视,是明之早在大学期间就创立而成。
后来公司逐渐稳定,明之就突然卸任,把担子全交给了他。
所以登封影视现在明面上的负责人是他,每次手底下人收集好的资料也一直都会先经由他手。
看过那些资料信息,他发觉到不对。
这次的徐异、上次被人用照片勒索的事、还有上上次处理的那个骚扰惯犯,这几件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牵扯到一个名叫缚宁的人。
“不管是偷看还偷听,都不过是种手段而已,迄今为止,我从没做过伤害她的事,这难道不比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而蚕食利用她的人好上百倍?”
顿了顿,苟明之眼睛瞥过来,幽幽笑道。
“况且你又不是她,更代表不了她,在这乱发表什么意见...?”
这番犀利的观点顿时就把淮冬弄得哑口无言。
偷鸡摸狗的举措从苟明之嘴里说出来全都变得义正言辞,光明磊落。
明之打小做什么都有理得很,就算做下杀人放火的勾当他也能一脸无辜地自圆其说。
“您高兴就好。”淮冬没再多说什么,恭恭敬敬,极尽本分:“您指哪我打哪,您让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呆在苟明之身边多年,淮冬的认知曾无数次因为苟明之的观念而产生动摇。
但人和人始终是不同的,他也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只不过这套准则在面对苟明之时要先暂时放在一边。
苟明之慢吞吞抿了一口酒,盯着杯口发了会儿呆,突然开始产生自我怀疑:“那你觉得...她会对我这种人感兴趣吗?”
“...”淮冬愣了愣,有些无措。
他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怎么还黯然神伤起来了...
还没来得及回话。
“不感也要感。”苟明之把酒杯放回桌面,笑得温柔渗人:“必须感。”
淮冬正要安慰的嘴瞬间又闭上了。
果然还是那样...白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