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纪天过的简直如地狱一般：
站也不对，坐也不对。 哭也不对，笑也不对。 有时候纪天真是恨不得学小燕子，一脚给这程嬷嬷踹飞出去。 可是，不行。 程遇秋不仅是前辈，还对他有提携之恩。 没有程老师，就没有他纪天这个角色。 咋办呢。 只能买包糖炒栗子，安慰一下自己。 糖炒栗子摊来的时候，影视城正巧是饭点。 大炒锅前，排起了长队。 “你们听说没？” “什么。” “《鬼戏子》剧组，真闹鬼了！” “《鬼戏子》？那个恐怖片剧组？闹鬼？” 他朋友‘嗤’了一声，完全不信， “肯定是噱头，故意搏热度的。你也在这混了几年了，这都不懂？” “就是！上次影视城工地出了人命之后，特意找人来做了法事。哪还有什么脏东西？” 另一个路人同样表示不信。 “真的！”见众人都不信，说闹鬼的那个有点急了，“他们不是在影视城撞鬼的，是在城郊！” “不信，看视频啊！” 听他们说到《鬼戏子》剧组，纪天也好奇地凑了上去。 怎么说，也是自己当群演混过的剧组。 画面未显，曲声先出。 乍一听，还有点熟悉： “欺寡人，好似，众推墙倒；” 此时，乌漆嘛黑的画面里，倏然出现了戏台。 黑暗中，只有戏船上是亮的。 戏台上，一个带着诡异面具，穿着戏服的男人。 茕茕孑立，萧索孤寂。 水面空旷，光看都觉得冷。 等等。 纪天忽然愣住了： 那面具…… 这不是自己吗？ “欺寡人，好似，囚犯坐牢；” “欺寡人，好似，霜打花凋；” “欺寡人，好似，乌云遮月……” 有一说一。 当时站在台上唱的时候，纪天被沐阳的情绪淹没，压根没觉得恐怖。 只觉得满腔怨气，亟待发泄。 此刻一听，感觉完全不同。 没有伴奏，没有西皮。 只有开阔湖面的回声，加上半夜里风声，胡乱地揉在一起。 配上哀怨而略带颤抖的唱腔， 反而让这戏台上的一切，显得尤为渗人。 仿佛每个字，都透着森森鬼气。 “快关了快关了！” 之前不屑的那个，居然是胆子最小的，强行按掉了视频。 “再听，我感觉有东西要从视频里跑出来了！” “呵呵。” 手机的主人这下舒服了，“我就说闹鬼吧！” “告诉你，我就是因为看了这个，昨晚被鬼压床了。” “？！” 胆小鬼原本脸色发白，现在已经白转微红，胳膊也已经高高抬起： “那你tm还给我们看！这你不发个红包？” “发发发！哎哟！别打了！” “……” 此刻，纪天脑海之中，忽的闪过明悟。 明白那天下台的时候，为什么从导演到剧组工作人员，都是那种态度了。 这哪里是唱鬼戏？ 根本就是鬼唱戏！ 没错，就是鬼唱戏！ 原来，程遇秋说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唱法…… 就是这种感觉吗？ 在纪天的苦练之下。 终于，在闭关的第六天中午。 程遇秋，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第七天。 《暗涌》剧组。 军阀大宅。 饰演陆振海的冯谦，一眼就看见了刚来的纪天。 上次试镜的时候，他虽然没进去，可在外面听下来，他很看好纪天的戏曲实力。 故而今天看见纪天，笑容十分友善： “纪天，来啦？” 说着，还给其他人介绍： “这可是李导千挑万选出来的陆少羽，你们一会，可别被他吓到咯。” 演陆家管家的李玉平刚化好妆，也抱着暖壶打趣： “可算是出关了！李导头发都等白了！” 正打算开口的吴乐意，闻言心中一惊。 原本溜到嘴边的尖酸刻薄，暂时被他按了下去。 论年龄，论资历，李玉平甚至比冯谦更老。平时，他都是不怎么跟后辈们热络的。 此刻，他居然会开口，抬纪天两句？ 李玉平的确是有意抬一手纪天： 一来，人是李薛导演亲自挑的。 李薛眼光向来毒辣，他挑的主演，日后基本都能一飞冲天。 纪天虽是个配角，但李薛对「陆少羽」这个配角，选角之苛刻，明显与其他的配角，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二来，则是给程遇秋面子。 虽说纪天是个三无新人，但程遇秋确是实打实的梨园、影视双圈交际花，人脉广的吓人。纪天，也算是程遇秋的人。 至于冯谦说的，被吓到的话，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四十年，见过的所谓‘天才’太多了。 陨落的天才，更多。 多少人，一部剧惊艳。 可换一部剧，哪怕是同类型角色，立马扑街得亲妈不认。 什么人设、学历、才艺。 永远只能锦上添花。 在这个圈子里，想要长久走下去，最终，还得凭实力说话。 就算对方是天才，就凭自己这么多年的演技磨练，李玉平觉得。 自己不压他的戏，就算是前辈的温柔了。 至于被他压戏？ 不存在的。 直到纪天进去化妆间，李玉平忍不住凑到程遇秋跟前： “就他这温温吞吞的样子，能唱刀马旦？” “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要知道，对他这种，从小看戏长大的人来说。 戏曲这东西，科班出身的和野路子，味道可差太多了。 看科班出身的唱戏，就像是看宫崎骏的大作。 每一帧，都透着创作者的用心。 野路子的，就像陪孙女儿看的那些劣质幼儿动画。 每一秒，都是折磨。 男生唱旦角，本就不易。 纪天身上， 既没有陆少羽的身处高位，不怒自威的气质，又没有刀马旦威风八面，巾帼英雄的派头。 李玉平只看到，属于新人的腼腆和羞涩。 这新人，真行吗？ 没想到，程遇秋嘿嘿一笑：“你就等着吧。” 四十分钟后。 化完妆的纪天，出来了。 没有贴片子，没有戴头饰，也没有插头花，妆面更是没有花旦的俏丽，素净得有些过分。 身上，穿着一件旦角的常服。 只是上楼梯的那几步，李玉平就愣住了。 莲步轻盈，纤腰慢扭。 就这么短短几步路， 居然透出一股子，高门贵妇的雍容来。 这，还是刚才那个腼腆羞涩的新人吗？ 越是细品，李玉平越是心惊： 举手投足间， 不仅有女性的温婉。 步履之间，还隐隐有股属于武将的英气。 别说是演员了。 就算是专业的戏曲演员，能真做到，将雍容和英武结合在一起，产生这种独特的美感的。 都是凤毛麟角。 想到这，他忍不住看向程遇秋： 好家伙。 还真给他捡到宝了？ 早就等在监视器前的李薛导演，见到这样的纪天，也是眼前一亮： “好好好。” “我们，马上开始。” “各部门准备——” “action！” 试镜那次，李薛怕纪天紧张，进行了清场。 正式拍摄，就不可能像上次那样清场了。 不止有必要的工作人员，旁边的场务、道具、灯光、收音…… 算起来，人数比上次多了数倍。 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抱着着对纪天的好奇。 李薛导演对于【陆少羽】选角上的挑剔，剧组上上下下都知道。 好不容易选中一个，大家还没来得及一探究竟。 纪天就被程遇秋抓去闭关了。 神秘感，简直拉满。 现在，终于到了亮相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