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吗?这鬼戏梆子,它有灵。”
说这话的,是乐班里新来的梆子老师。 身形消瘦,鬓角都斑白了。 原本的梆子小哥,此刻正乖顺地站在他身后。 “据说,这鬼戏梆子的声音,能通阴阳。” “敲完之后,喊谁的名字,谁就得死。” “这叫【判官点名】。” 原本的梆子小哥忍不住怼了一句: “师傅,这也太离谱了。” 梆子老师轻轻挑眉,梆子小哥顿时不敢说话了。 老师父继续说道: “我也是听我师父说的。” “这种鬼戏梆子,跟那边的升堂鼓是相通的。” 生怕在场的年轻人听不懂似的,他还特意补充说明: “古代升堂的时候,不是都敲鼓吗。” “鼓敲完之后,就轮到判官点名。” “点到谁,堂下的犯人就要答应。” “谁应,谁死!” 纪天清清楚楚地看到,梆子小哥背着他师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说他了,现场几个年轻人,包括纪天,都觉得离奇。 你咋不说,一敲梆子,就能穿越呢? 还谁应谁死? 死亡笔记呢搁这? 老师父似乎眼神不太好,没有察觉众人的情绪变化,继续说着: “你们知道,为什么点名就死吗?” “因为有罪。” “只有罪人,才会被判官点名,拉去地府清算!” “我师父说,他当年,也有一个鬼戏梆子。” 梆子小哥特别没逼数地问道: “那他喊过您名字吗?” 回答他的,是一棒槌。 当然了,梆子师父没舍得用那珍贵的骨槌。 用的,是梆子小哥自己的梨花木棒槌。 实心的。 敲起来头盖骨来,梆! 声音朴实而清脆。 梆子师父意犹未尽,还在说: “小程,你没听说过吗?” 被人喊‘小程’的程遇秋老实地摇头: “我真没听说过。” “这个,是我师父的朋友转送给他的,从来都没拿出来用过。” “他也从没跟我提过这些。” “喔。” 梆子师父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 “我记得很清楚,那次,有个人被点名了。” “喊了他名字三次。” “他也应了三次。” “应完之后,果真死了!” “而且,死前,会象是罪犯验明真身一样。” “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才死!” 别人都在偷偷翻白眼,只有纪天,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三清四御,如来佛祖,圣子耶稣。 不管是谁都行。 拜托了。 正式拍摄的时候,可千万别出事啊! 一转眼,就到了正式拍摄这天。 平时冷清的‘沐阳湖’边,此时热闹非凡。 湖边排着一排大车。 各种设备,零星分布,还有各色临时搭建的棚子。 当然,最为醒目的,定是湖中的那艘全白【鬼船】。 导演田理,还特意带纪天和乐班的众人,上船参观了一番: “我们的摄像机,将会设在这里、这里,以及这里。” “当然了,还有一个地面视角的。” 田理特意驻足。 指着一个卡在地板里的摄像机介绍道。 “到时大家路过的时候,小心别绊倒了。” 有人忍不住吐槽: “田导,你也太瞧得起我们了。” “这旁边的纸人做的这么惊悚,谁没事会靠近这里啊!” 有一说一。 船上的那些个纸人,做的还怪吓人的。 虽然不喜欢,纪天还是逼着自己多看了一会。 免得到了晚上。 自己被这些鬼玩意,吓得忘了词! 没多久。 天黑了。 “各部门就绪。” “action!” 黑黢黢的湖面上,起了淡淡的雾气。 雾气中,一只小舟,缓缓前行。 同时,传出纪天幽幽的唱戏声。 镜头里。 一艘通体苍白的,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驶来的大船,从雾气中出现。 起初,纪天并没有在意。 直到,他登上了【鬼船】。 按理说,鬼船是被固定住不动的。 船身周围雾气浓郁,更是不应该有风才对。 可怪的是。 那些模型的衣服飘带,此刻却在摆动着。 不是微风拂过的摆动。 更像是,小孩在玩闹时的摆动。 衣摆飞扬。 欢快、雀跃。 可当这副场景,配上的,不是活人。 而是纸扎的童男童女时。 纪天只觉得头皮发麻。 偷偷检查了一下龟壳: 万幸。 没有变化。 可这一愣神,似乎让船上等着的摄像似乎有点急了,拼命给纪天打手势。 见此,纪天微微一笑。 吸气,开声。 “好——不痛煞人——也————” 这次,纪天还是唱的《白逼宫》。 虽然考虑过别的都选段。 但不论是导演还是程遇秋,都一致认为。 纪天还是唱《白逼宫》那段,最不像人,最有味道。 再配上那摄人心魄的鬼戏梆子。 啧! 那叫一个绝。 “欺寡人,霸朝纲,下压众僚;” “欺寡人,每日里,心惊胆跳;” “欺寡人,好~似,猫追鼠逃;” 唱到这,梆子的节奏忽然变了。 变化不算大,但是整体的节奏,却乱了。 这段长长的排比,的确中间有排细微的节奏变化。 但卡点,不在这啊? 鬼戏梆子,声音本就渗人。 此刻,忽快忽慢。 让纪天琢磨不准。 那种奇怪的韵律。 听的人心口发闷,感觉连心跳都被带乱了。 这让人咋唱? 纪天不得不停了下来。 看向隐藏在苍白幕布后的乐班众人。 见纪天忽然停下,看向这边。 乐班的众人,都有些发愣。 也渐渐地停下了手中的乐器演奏。 唯独,鬓角斑白的梆子师父,没有停手。 仿佛没察觉到异样一般,依旧沉浸式的敲着梆子。 只是敲的节奏,却是纪天从未听过的。 眼看这段要ng了,蹲在角落里的副导演,却一脸焦急地给纪天打着手势。 啊 纪天都无语了。 这还不ng呢? 还想着后期剪辑呢? 得。 看出来了。 是个不懂戏的。 还能咋样呢,硬着头皮唱呗! 只是这梆子。 听的人心都乱了,气也散了,怎么继续啊? 纪天只觉得头大,几次想要接下去唱,却找不到切入口。 就在这时。 “哎——” 纪天一愣,看向船外被黑暗笼罩住的湖面。 灯火通明的地方,是剧组。 可那声音的方向,明显不属于灯光照耀的范围。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因为鬼戏梆子,精神恍惚了? 再看乐班众人,以及副导演。 他们好像都没听到? 眼见副导演又催了,纪天只能重新专注于戏曲上来。 这次,梆子也渐渐回到了事先排练好的节奏。 纪天赶紧收拾好了情绪,继续唱下去。 “欺寡人,” “哎!” 纪天差点没绷住: 就是刚才那声音! 谁啊? 这特么不纯捣乱吗? 导演呢? 清场啊! “好一似众推墙倒;” “欺寡人,” “哎哟!” 纪天眼皮子直跳: 好好好。 没完了是吧? 纪天心一横,不管了,愣唱: “好一似囚犯坐牢;” “欺寡人……” 还好。 这次,没人打岔了。 纪天总算是唱完了最后一句: “眼看着大厦倾风雨飘摇,忆往事思将来,忧心如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