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川只要了姜黎一次,便将人放开了。
姜黎几次想要开口,却被他周身冷厉的气息避退,直至他离开,都没敢将她怀孕一事告诉他。
不多时,有人送来了避子汤。
那丫鬟放下碗匆匆离去,姜黎看着逐渐凉透了的避子汤,忽的飞快起身,将汤药从后窗倒了出去。
重新坐回床边,姜黎用力的按着心口,才能不叫它从口中蹦出来。
先前不知腹中有了孩子也就罢了。
如今已从白术的口中得了确定的答案,她如何能让孩子再被伤害?
缩回床角,姜黎紧紧的抱住自己,惊惧不安的心才得以喘息、平复。
翌日,刘婆子又来了。
和先前的阴阳怪气不同,此时的她显得十分不甘愿,愣是在厨房门口站了小半个时辰。
人不走,话也不说。
姜黎只做不曾察觉刘婆子的到来。
余光中,眼见刘婆子忍耐到了极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鼻前甚至喷出了两团白气。
“姜黎!”
刘婆子怒吼了一声,“夫人要见你。”
玫娘又要见她?
姜黎明显的迟疑了一瞬。
“动作快些。”
刘婆子又要似昨晚那般拉扯姜黎。
这一次被她灵活的避开。
她看向刘婆子,眉心微蹙:“夫人为何要见我?”
“我怎么知道?”
刘婆子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你动作麻利些,若让夫人久等了,仔细你的皮。”
丢下这话,刘婆子径自离开。
姜黎忐忑不安了许久,终还是去了前院。
一见着玫娘,她便温柔的望着姜黎:“这些日子辛苦你照料我,一直想要亲口向你道谢,总不得机会。”
玫娘的声音也是轻柔的,透着股江南女子才有的软意。
一年前,慕凌川正是从江南带回了玫娘。
姜黎顿觉口中吞下了一口黄莲,苦涩的难以言说。
可偏偏,这苦涩之中还生出了一缕艳羡和妒忌。
她慌乱的低下头去,不敢叫玫娘察觉:“夫人言重了,我本就是大人找来服侍夫人的,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该不该的。”
玫娘轻叹了一声,神色有些不对。
不过很快,玫娘便转移了话题,神色温和且关切的问道:“见你这两日走路时有些不对,可是受了伤?”
“是伤在了膝盖上?”
玫娘招了招手,示意姜黎去她床边坐下。
姜黎迟疑着,只在床尾的小杌子落了座。
她仍是低着头,小声回道:“是我不小心摔在了碗上,破了些皮,不妨事,都已结痂了。”
“姑娘家总该精细一些。”
像是在哄着姜黎一般,“这是慕将军先前赠予我的丹参羊脂膏,你若不嫌弃我曾用过便拿回去,一日用上三次,定不会留下疤痕的。”
“玫夫人,我……”
“不许拒绝。”
玫娘轻哼了一声都像是在撒娇,“你若是拒绝,便是嫌弃这是我用过的。”
姜黎下意识摇头:“我没有嫌弃,我只是……”
“那便拿回去吧。”
玫娘弯了弯眼睛,吩咐她的心腹丫鬟巧杏,“快将丹参羊脂膏拿给姜黎妹妹。”
巧杏是个眉眼严肃的,姜黎从不曾见她笑过,明明只比她大了三岁,双眉之间的“川”字却比刘婆子还要深得多。
她拿着丹参羊脂膏还未靠近过来,姜黎便慌慌张张的起了身,可不等站稳,身后传来一道巨力,她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前摔去。
姜黎本能的护住了肚子。
“小心。”
巧杏抓住了姜黎的手臂,一把拽了回来,就又松开了手。
姜黎惊魂未定,小脸煞白一片,她急促的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着,汹涌的波浪惹得刘婆子怒目而视,小声咒骂了一句骚蹄子。
姜黎这才发现刘婆子竟不知何时从门口蹿到了她的身后,方才也是刘婆子绊了她,才险些让她摔了。
“刘婆子,你……”
“姜黎妹妹没事吧?”
玫娘忽然出声,打断了姜黎对刘婆子的问责。
姜黎哑然,对上玫娘脸上没有半分虚假的关切,终是摇了头。
玫娘松了口气,冲着刘婆子发难:“刘嬷嬷,你怎可如此莽撞?罚你这个月的月钱,充作姜妹妹的赔礼。”
“夫人!”刘婆子自是不甘愿。
但玫娘瞧着温温柔柔,却是说一不二的。
刘婆子只得应下。
姜黎立在原处,耳中是玫娘对刘婆子的呵斥和问责,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极了。
终于,她觑了一个间隙,急急的开口:“夫人,厨房上还炖着汤,我得回去盯着了。”
“是我考虑不周。”
玫娘回过神来,素净的面上闪过些许自责,“巧杏,你送姜黎妹妹出去吧。”
姜黎沉默着,匆匆离去。
没了外人,玫娘脸上如沐春风的淡笑消失的无影无踪,见巧杏一脸凝重的回来,淡声问道:“如何?”
“至少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方才还下意识的护着,显然是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
巧杏的眼底极快闪过一丝狠辣:“可要奴婢将她解决?”
玫娘神色淡淡,倏而轻笑了一声。
“何须我们脏了手。”
……
姜黎回到厨房上,怕刘婆子会追过来看她是不是当真煨了汤,忙起锅将今早采买回来的老母鸡炖上了。
她坐在炉子前,望着里头摇曳的火光,眼前却都是慕凌川抱着孩子、满身温柔的模样。
那是他和玫娘的孩子,他才会那般喜欢。
若他知晓她也有了他的孩子,他会不会也是这般的高兴和喜爱?
姜黎的眼底染上了些许欢喜和柔色,脑中却忽的浮现那一碗碗被她喝下的避子汤。
每一碗避子汤都在提醒姜黎,慕凌川从未期许过他们两人的孩子。
他若当真知晓她有了身孕,定是震怒非常。
甚至会强硬的让她落了腹中胎儿。
一想到孩子会离她而去,姜黎便觉心口痛了起来。
不、不行……
她不能没了这个孩子。
她不能告诉慕凌川她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