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川察觉到了姜黎这一瞬间的变化,他暗暗皱了眉。
刘义已经到了跟前,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诶,我就说不该让少奶奶跟着大少爷出来,少奶奶身子弱,跟着大少爷往南方走这一趟,就是受活罪!”
说到这儿,话锋又是一转:“不过也不能留着少奶奶在府上,不然怕是等不到大少爷回来,少奶奶怕就只剩下一把枯骨了。您说是吧,大少爷?”
不等慕凌川回答,刘义又冲着姜黎腆着笑脸:“少奶奶,要不您先喝了药?”
刘义的这一连串,打得姜黎晕头转向。
尤其是他那一口一个的“少奶奶”,直把姜黎叫的心慌又心虚。
“你、你别这么唤我……”
姜黎接过了药碗,手是抖的,声是颤的。
慕凌川本来黑着脸,但见姜黎这样怕,反倒露出了笑来。
他甚至温柔的扶住了药碗,哄着姜黎喝了药,这才不疾不徐的道:“刘义说的倒也不算有错。”
在姜黎陡然睁大眼睛看过来时,慕凌川眼底的笑意加深:“我方才便说了,如今不在家中,只你我两人,想如何称呼便如何称呼。”
姜黎被慕凌川眼底深处的那抹认真惊得心头一跳。
随后又觉得是慕凌川演的真,也是她想的太多。
从她醒来到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摆明就是慕凌川故意演出来给旁人看的一出戏。
只是不知,看戏的观众是谁。
姜黎甩了甩头,将脑中的诸多猜测抛到了脑后。
不多慕凌川是要演给谁看,她只是场中的一个戏子,只要配合着演好这场戏就够了。
许是想清楚了关窍,姜黎很快从最初的胆战心惊,变得游刃有余。
说是游刃有余,倒也不算贴切。
很多时候,她仍是娇娇怯怯,动不动就红了脸、湿了眼眶,望向慕凌川时的脸上总有不尽的羞涩和爱意。
但更多的时候,她总是安静的陪在慕凌川的身侧,从无多言,但不可或缺。
不过三日,慕凌川便已经习惯了这种他一偏头就能瞧见她身影的模样。
虽说是要南下,但车队在官道上走了三日,只前进了不足二十里。
姜黎有些茫然。
这几日,慕凌川像是变了一个人,不管白天黑夜、人前人后,他对她都极尽温柔、万分呵护、百般宠爱,仿佛当真成了他口中那个对妾室用情极深的大少爷。
好几次午夜梦回,姜黎都恍惚以为这几日才是真的。
所幸每日起身后,那叫做刘义的大夫都要叫她喝药。
一碗苦涩的汤药入喉,立时就叫姜黎从虚幻的梦中清醒过来。
然后又在这一天里,或是被慕凌川带去抓了山涧里的鱼虾,顺便嬉水玩闹;
或是换了身骑马装,进了附近的山林打猎,有时能带回一两只野鸡、野兔,有时候空手而归,却都乘兴而归;
亦或是兴致来了,慕凌川带着她去采集野果野菜,回来时乌韭他们已经处理好了野鸡野兔,一并放在篝火上烤熟,甚至还会喝上一点小酒,众人的笑声能传到对面的山头上去……
这样的日子,叫姜黎恍惚以为真的只是一场梦境。
不真切得令人害怕。
乌韭是真的的快要疯了。
别瞧他现在面色沉静、沉默可靠,实则心中的喊叫从未停下过半点。
尤其是主子带着姜姑娘四处玩乐的时候,乌韭都会眼前一黑。
主子你清醒一点!
你忘了你这回出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我们是来剿匪的啊!
可现在过去了快有五日,却离山匪躲藏的山头还有五十里地!
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搅毁那一窝狡猾歹毒的山匪啊!!
更何况再有十多天就是中秋节,这些时日往来京城的行商越发多了,不论他们是归家与亲人团聚,还是想要借着佳节再赚一大笔,他们身上的钱财商品定不会少!
但凡有几个倒霉蛋,叫那窝山匪盯上了,就是数个家庭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那那些山匪呢,则会因为抢来的这些钱财商品,过上一个丰裕的中秋佳节!
乌韭只恨不能冲到主子的跟前,在他面上咆哮。
许是察觉到了乌韭的想法,这几日慕凌川落在乌韭身上的视线变得多了一些。
姜黎从马车里出来时,敏锐的察觉到车队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可她看了一圈,却又找不出究竟哪里不对。
这越发让她心中不安起来。
“少奶奶。”
一个个子高挑的侍女走了过来。
她叫素容,是这一次出来随行伺候姜黎的侍女。
素容五官并不出挑,但一双眼睛莹润有光,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内秀的。
她眼睛弯弯,捧着一叠新意走上前来:“少奶奶不是问大少爷昨晚偷偷去了哪儿么?还气恼大少爷不与您说。”
说到这儿,素容忍不住消笑了笑:“这便是大少爷瞒着您的缘故了。”
哪怕听他们唤了自己好几日的少奶奶,姜黎仍觉得不自在,只是怕坏了慕凌川的事情,便一直没在脸上表露过分毫。
这会儿也配合着看向衣裳,脸上露出羞涩的笑。
“少奶奶快些随奴婢上马车换上吧?”
两人上了马车,不多会儿,素容先一步跳下来,而后扶着一身紫裳的姜黎下了车。
慕凌川恰在此时走了回来,目光落在车前紫色华裳的女子身上,便有些移不开。
这是姜黎第一次穿上如此颜色贵重的衣裳。
之前在陆宅,作为厨娘的姜黎最初只是一身葛布衣衫,因着皮子细嫩,只有贴身的衣服才是细棉布。
跟了慕凌川后,她才将葛布也换成了细棉布。
慕凌川对她很是大方,不管出于什么心态,几乎每次来,他都会给姜黎带上一些东西,或是丝绸绢布,或是金银珠宝,也许算不上珍品,但也是寻常百姓轻易见不到的好东西。
若是姜黎愿意,她完全可以将自己拾掇得光鲜亮丽。
但她仍旧是素色的细棉布衣。
便是这一次跟着慕凌川出行,成了他们口中的宠妾“少奶奶”,她也还是素衣的多。
慕凌川早就见惯了姜黎一身素衣,以后也定会如同廊下娇羞待放的茉莉花一般的模样。
可现在他却觉得,再没有人能比姜黎更适合紫色的衣裳。
一瞬间,慕凌川心若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