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认识秋玉也有些时日了。
可她从未见过秋玉这般严肃、这般认真又这般沉重的样子。
一时间，姜黎心若擂鼓，十分不安。
“秋玉姐姐，你……”
“今儿一大早，主子派奴婢回了京城，去金铃儿巷见了玫夫人。”
秋玉声音凝重，“主子让玫夫人尽快收拾好行囊，带着敏姐儿立即前往温泉庄子。”
她看向传来热闹的前院，神色更加严肃：“这会儿当是到了。”
姜黎怔了怔，倏而露出了笑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
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脸上的笑容越深：“原来是玫夫人来了。不过也要感谢秋玉姐姐告诉我，不然……”
她顿了顿，没忍住看向了厨房。
她现在才明白，先前进厨房时，她心头那一瞬间的微妙源自何处。
许是庄子上除她之外的人都知道玫娘会在今日来，就连日常送菜过来的仆人也早早知晓，所以送来了许多食材都是从江南运来的，如鸡头米、莲藕等。
她是猜不到吗？
不。
她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偏又在担心慕凌川知晓后会发怒，所以多做了一个鲈鱼汤。
闭了闭眼，姜黎将这些纷乱的思绪压了下去，对着秋玉时，仍是一张笑靥：“饭菜都已经好了，我先去给姐姐准备一份。”
说话间，姜黎便将烤鸭取了出来，全都片好后，鸭架放在了一旁，这才给秋玉装了一份鸭肉、胡瓜条、生菜和春饼，两道时蔬也挑了一些给秋玉带上。
在盛鱼汤的时候，姜黎犹豫了片刻，满是歉然的看向秋玉：“大人和玫夫人都喜欢鲈鱼汤，怕是不好分给姐姐一些了。”
秋玉见姜黎神色没有异样时，便已经放下了心。
这会儿自是摆手道：“没关系，反正奴婢也不爱喝这劳什子的鱼汤，腥气得很。”
提着自己的午膳，秋玉就往外走去。
姜黎想了想，忙追了上去：“秋玉姐姐，我送送你。”
秋玉没拒绝。
两人很快到了通往正院的月亮门处。
因着清蕖院四季如春，这一片院墙上的藤蔓郁郁葱葱，很是茂密，站在月亮门后侧着身，可以轻易的看清前院里的情况，前院里的人却不见得能够注意到月亮门这儿有人在。
秋玉在月亮门处停住了脚步：“姑娘留步，奴婢先行一步。”
说话间，秋玉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月亮门处顿时只剩下了姜黎一人。
她僵了一瞬，正欲退回去时，却听到了院门处仆从行礼的声音。
“慕将军。”
“奴婢见过将军。”
“见过夫人。”
姜黎下意识看了过去。
就见身着一身湛蓝长袍的慕凌川当先一步走了进来，在他肩头趴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小小一个，软糯糯的一个，像是一个精致的娃娃，惹人喜爱。
一看到敏姐儿，姜黎的视线便有些移不开了。
玫娘便是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她身上是湖蓝色的斗篷，进了院子就被热气熏得脸颊泛红，她将斗篷拆了递给巧杏，露出里面浅蓝色的长裙。
明明颜色不尽相同，可一前一后、一男一女，就像是从壁画里走出来的丽人。
再加上粉团子似的敏姐儿，他们就像是天底下最般配的一家三口。
姜黎抿了抿唇，忽略胸口一闪而过的闷痛，悄然退回到了小厨房。
看着片好的鸭肉、鲈鱼汤，姜黎低声呢喃：“若只是大人用，这些到也够了。可这些给玫夫人用的话，却是有些不足。还是得另做一些才是……”
说话间，姜黎便忙碌起来。
“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何时，巧杏出现了小厨房。
姜黎被她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险些将手里的盘子丢了出去，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见着是巧杏，姜黎的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她颇有些羞赧的说道：“夫人这个时辰到来，想来没能来得及用膳，我便想给准备一些夫人或许爱吃的饭菜。”
巧杏已在小厨房里转了一圈，注意到了一旁的烤鸭和鲈鱼汤：“这也是给夫人准备的？可是夫人爱吃的，从来都是清蒸鲈鱼，你这鲈鱼汤——”
她刺探似的目光落在了姜黎的身上。
姜黎的脊背微紧，张了张嘴，正要解释，便见巧杏露出了笑：“逗你玩的。这才多日不见，你就这么不惊吓？”
又绕着小厨房转了一圈，很是满意的道：“看来你在庄子上的这些时日心里也都装着夫人了，准备的食材多是夫人爱吃的，夫人若是知晓，一定又说我远不如你贴心了。”
姜黎后背上的汗都要滴落下来。
“没有，这些食材……”
“我方才听旁人说，清蕖院都是你清扫出来的？”
姜黎险些没能跟上巧杏，额鬓渗出了汗珠，她抿了抿唇，本欲说她只是清洗了温泉池子，可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巧杏见姜黎一脸默认的模样，暗自挑了挑眉。
“对了。”
巧杏一副又想起来什么事情的样子，快步走到姜黎的跟前，拉着她的手上下左右都打量了一番，而后紧紧的盯着姜黎的眼睛：“我听说那个苏县主也来了温泉庄子，她可曾有为难你？”
姜黎长睫轻颤起来。
玫娘不是才刚到了么？怎么这般快就知晓了她被苏县主为难一事？
巧杏见姜黎不作答，便又凑近了几分，声音也低了下去：“来之前，京城里就在说苏县主追着将军来了温泉庄子，我当时还倒是假的，不曾放在心上。”
“可这会儿夫人也来了庄子，我这心里头就打鼓得厉害。”
“你许是不知道，那苏县主对慕将军一见钟情也就罢了，偏执拗得令人害怕——任何出现在慕将军身侧的女子都会被她刁难，甚至有两个身世清白的官女子只是与慕将军说了一句话，两日就被人发现浮尸在了永安渠里。”
巧杏语气森然鬼气，明明是在青天白日里，却还是叫姜黎狠狠打了个寒颤。
“不是我吓唬你，是那苏县主太过恶毒！就是夫人，有慕将军的仔细相护，先前也险些遭了难。”
巧杏紧紧的盯着姜黎，见她脸色一点一点的惨白下去，这才松了手。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害怕。”
巧杏拍了拍姜黎的肩头，安抚道：“有夫人在，总会护着你的。只是你的心也需向着夫人，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