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川的无情驱赶,反倒让姜黎冷静下来。
她立时松开手,将手中的食盒放到一旁:“奴婢告退。”
“姜黎妹妹,你不可以走。”
玫娘又气又急,她先是拉住了姜黎,又扭头冲着慕凌川控诉道:“妹妹不曾生病,我不许你驱赶她!”
屏风后的男人只低头哄着怀着还在不断哭着的婴孩。
可他此刻的沉默,无异于默许了玫娘的诉求。
玫娘立时笑了开来。
梨花带雨,仿佛清冷之极的雪莲倏然绽放出了牡丹的炽烈,惊艳得叫人挪不开视线。
姜黎只看了一眼,便深深的低下头去。
“姜黎妹妹,你别管他,随我来。”
玫娘拉着姜黎去到了桌边,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坐下。
当着慕凌川的面,姜黎不想坐,也只能顺了玫娘的意思坐在了她的身侧。
只是身子僵的,比她脚下的青石地板还要坚硬。
“姜黎妹妹,你身上的伤……”
玫娘欲言又止,几次抬手又落下,白皙的面庞褪去了血色,仿若透明了一般,又红了眼眶:“是我连累了你。”
姜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玫娘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忽然起身,大步去到了屏风的后面,将慕凌川怀中的敏姐儿抱走,交给了一旁的奶娘范氏。
“将军,那日是你做得错了,你该向姜黎妹妹道歉。”
玫娘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姜黎惊得站了起来,眼前发黑,险些没能站稳。
慕凌川嗤笑一声,“她配么?”
一如往常的轻蔑和不在意。
偏姜黎提起了的心脏落回了实处。
只是她怎么都呆不住了。
她怕玫夫人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惹怒了慕凌川,慕凌川不会对玫夫人如何,却能要了她的性命。
“大人,夫人,奴婢……”
“姜黎妹妹如何不配!”
玫娘的声音高了许多,惊得奶娘范氏怀中的敏姐儿哆嗦了一下,紧接着张嘴便哭了起来。
听到女儿的哭声,玫娘的面上浮出了慌乱,险些没能撑住转身去哄敏姐儿去。
慕凌川的脸色黑如锅底。
他忽然绕过屏风,三两步便到了姜黎的跟前,在她不安惊恐的目光之中,一把将她提起。
脖子上的力道叫姜黎无法呼吸,胸腔里的气息也在极快的消耗,要不了多久,她便会窒息而亡。
求生的本能让姜黎不住的挣扎。
可在对上慕凌川眼底的冷意时,她倏然想起了那个被他狠心打落的孩子。
她怔了怔,忽而放弃了挣扎。
这一刻,慕凌川的手掌骤然紧缩。
姜黎只觉脖子剧痛,人便失去了意识。
玫娘冲出来时,就见姜黎无声无息的软倒在地,惊叫起来:“将军,你在做什么!”
……
姜黎没有想到自己竟还有醒来的机会。
她看着床顶熟悉的月白色床幔,耳边是刘义叽叽喳喳中偶有一句秋玉嫌弃的声音,恍惚以为先前在清蕖院正房里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但脖颈上不是传来的隐痛,让姜黎打消了这点可笑的念头。
可是她怎么都不能明白,慕凌川究竟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一次次的想要她的性命,却又一次次的饶过她的性命?
不要说姜黎茫然不解。
便是长久跟在慕凌川左右的秋玉也想不明白。
倒是刘义能够猜测出一二来。
他飞快的左右看了一眼,凑近了秋玉,小声逼逼道:“主子就是性子别扭!明明早就在心里头装了姜姑娘,偏嘴硬脑子又傲慢,死活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愿意承认便不承认。”
秋玉仍是不解,“又为何要如此作践姑娘?”
刘义也挠了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要是知道,能这把年纪还是个老光棍?”
西跨院的院子里,慕凌川长身而立,惯爱沉着的一张脸,此时没有半点表情。
在他身后,乌韭听着刘义和秋玉对主子的诋毁,恨不能冲进去捂住他们的嘴。
耳听着里头两人的猜测越来越离谱,乌韭没忍住低声道:“主子,他们也是知道的事情太少,您……”
“可有查到是谁放走了菩儿蛮?”
“呃。”
乌韭卡了一下,只能顺着主子的话答道:“应当是一个叫做凌霜的丫鬟,是半年前庄子上放出一些旧仆老人后,采买进来的。”
“不过找到她的时候,她因意外跌落山崖,至今昏迷不醒。”
“意外?”
慕凌川眼底的冷光一闪而过,“怕是杀人灭口。仔细去查。”
乌韭恭身应是。
院子里静下来后,乌韭才发现,屋子里也静了下来。
只是不知为何,里面的人都不曾出来。
乌韭不由偷偷看了主子一眼。
不知过去了多久,慕凌川忽然转身离开。
还以为主子一定会进去见姜姑娘的乌韭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秋玉这才道:“主子走了。”
她看向醒过来的姜黎:“饿不饿?有想要吃的东西吗?没有的话,奴婢让王婆子随便弄上一些,姑娘你先对付一下?”
姜黎是有些饿的,但也是真的没有食欲,闻言便同意了秋玉的提议。
秋玉起身就要往外走。
刘义连忙跟上,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匆匆跑回来叮嘱了一句:“姑娘的喉骨有些损伤,这两日少说话、多喝水,最多不过五日就能恢复如初的。”
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姜黎一人。
她起身开了房门和窗户,确保她在屋子里可以第一时间看见院子里来了人,便去到了衣柜前,从最上面一层拿出两件没有穿过的素色抹胸,又从最下面的针线篓子里拿了两块巴掌大的碎布,仔细的缝在了抹胸的里侧。
才刚缝完一条抹胸,就听到秋玉回来的脚步声。
姜黎忙将东西放进针线篓子,一并放在了柜子的最下层,起身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面色镇定的迎了上去。
只面颊两侧透着诱人的绯红,叫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王婆子包了不少鸡丝馄饨,奴婢尝过了,鲜美滑嫩,但有很清淡,姑娘快来尝尝。”
姜黎点了点头,拉着秋玉一起坐下。
秋玉陪着姜黎又用了一些鸡丝馄饨,再帮姜黎抹了丹参羊脂膏,这才离开了西跨院。
姜黎一人略坐了一会儿,便又回到柜子前,重新拿出了针线篓子,一针一线、仔仔细细的缝了起来。